冯啸亭来时凌允凯亲自在门口迎他，两人闲谈了几句凌允恪在江安的所作所为，说话间上了楼，冯啸亭轻咳了一声左右看看，"少帅和二少奶奶不在？”

    "是，二弟去了军部，清月说想去学校看一看。这不，特意留下我陪冯帅说话。”凌允恺笑笑，斜倚在轮椅扶手上抬眸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我陪冯帅进去。”

    冯啸亭沉声咳了咳，负手微微眯起眼睛，"大少爷不信任我？不放心我单独见一见大哥？”

    凌允恺唇角笑意一僵，只是刹那便又掩饰过去，颌首道："当然不是。冯帅请。”

    房间里厚重的不透光窗帘被换了下来，比最初时亮堂了许多，冯啸亭拎过桌边一把椅子放在床边慢慢坐下，椅腿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明显，床上的人皱了皱眉而后眼皮动了动，随即露出一双浑浊的眸子。

    "大哥。我来看看你。”冯啸亭手撑在膝上沉声道。

    凌震南慢慢转过眼珠，片刻呆滞后眼中有了瞬间的光亮，干裂的双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些嘶嘶的声音。

    冯啸亭轻轻扭动了一下脖子，垂眸看着他而后缓慢地弯起嘴角，"大哥而今说不出话来，没关系，我替你说。”

    "那是二十六年前吧，大哥你说要做一番大事，我们兄弟几人都信你，跟着你招兵买马，南征北战，这个世道，哪来的什么平步青云，不过是手下兄弟尸骨累累铺平了大哥你走向江南王宝座的道路。如今什么都有了，咱们兄弟老的老，死的死，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门外凌允恺皱着眉摇着轮椅退了两步，是啊，怎么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了。

    凌震南眼睛眨了眨而后又慢慢闭上，看他想要扭头冯啸亭低头哂笑一声，站起身来俯下腰在凌震南耳边漠然道："这一切，不都是拜大哥你所赐吗？”

    凌震南眼皮一震，猛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冯啸亭阴鸷的双眸，冯啸亭缓缓垂眸，"大哥当初对二哥下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一天？”

    凌震南浑浊的双眸瞪得几乎目眦将裂，喉咙里的杂音也混杂着怒意而有些可怖，冯啸亭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怜悯，只有昭昭恨意，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作为付出代价的，他凌震南绝不能例外。

    冯啸亭沉沉吐出胸口里的一口气，微微阖目满意地笑了笑："大哥，好好保重，你要看着未来每一天发生的事情，就在你咫尺之间，而你却无可奈何，因为你只是一个躺在这里的废人，束手无策，任人宰割。”

    听见门响凌允恺合上手中文件摇着轮椅从走廊那头过来，余光飞快瞥了一眼屋子里，浅浅弯起嘴角："冯帅看过父亲了？”

    冯啸亭摆摆手，侧身揉了揉泛红的眼角，喟然叹道："人老了，看不得这些。允恺，你们要好好照顾你们父亲，这样，我在霖城才能放心。”

    "冯帅要去霖城？”凌允恺抬起头。

    "是，我听到一些风声，得去看看。”冯啸亭老兽般的眼睛隐藏着内心真实的情绪，"别送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