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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映从李沐家吃完饭是步行回家的，得走四十分钟，喜欢安静走路，什么也不想就只管往家走去。老爸也喜欢走路，程映会跟在老爸身后，一开始是跟在屁股后面，后来会隔开五米，这五米是怕他丢了能追到但又不打扰他的安全距离。

    再也不用这么累了，老爸走了一年又十个多月，8月8号是他的生日，9月8号是他的忌日。

    也不是经常这么难受，主要是今天李沐爸爸喝醉了非得认干儿子，说程映孤苦伶仃太可怜了。这种事自己扛着就过去了，被人一提起那么之前的努力全白费。

    程映想去麦当劳买个甜筒吃，店员说第二个半价，程映摇摇头拒绝，划算不代表一定需要，需要的东西不划算也得买。

    大朋发来微信。

    “你怎么不在家啊，我在烧烤店。”

    程映往烧烤店走去，本来在家的话吃完晚饭是可以去帮忙扎串挣点钱的，现在来不及了。

    老爸走这么久程映都没动过他留下的钱，那些钱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本以为会很难，但是前段时间查了查余额，这么东挣一点西省一点的竟然存了一万多了，不过接下去要全力以赴应对高考，挣钱这个事儿得往后排位了。

    支付宝里有个叫余额宝的东西，把钱放在里面比银行利息高一点，程映今天才把钱转进去，还买了个防盗号保险。

    程映到烧烤店后看到大朋在烤架前帮忙，这都开始学艺了啊，老卢这手艺一般不外传。

    “映哥你上哪家吃饭去了啊？”大朋问。

    程映指指自己的头发。

    “帅啊，改天我也要找tony李了，昌隆街最好的理发师。”

    程映乐了，大朋这嘴一直就跟抹了蜜似的，但就是找不到对象。不过昌隆街压根没有第二个理发师，也没有第二个理发店。

    老卢从店里走出来，叼着烟，撸起袖子露出两臂的花纹，听说文身会上瘾，还对程映说过文身能遮疤痕，但程映觉得就这样吧，这是老爸留下的，可能老爸把开水泼过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真能烫着。

    活人还不会躲吗？程映就没躲。

    “要吃什么让大朋给你烤点儿，别跟叔客气。”

    程映吃的非常饱，走了这么久的路也没消掉多少，摆摆手表示不吃了，但是坐一会儿闻闻烧烤香也很享受。

    有几个送外卖认识的大哥也在吃，这个烧烤店晚上外卖生意非常好，大朋也是在这里等单的，晚上偶尔过了十二点还在路上，他想买辆车然后回老家修一修老宅，或许可以娶个老家的女子当老婆。

    每当大朋畅想着诉说未来的时候程映觉得他身上有光，他绝对不会做虚妄的梦，一点一滴累积的都是车的零部件和房子的砖瓦。

    程映也是个很实际的人，好好读书然后考个对得起自己付出的学校，比如清华北大，以后出来可以找个好工作。但是大朋会喜欢给程映插一对翅膀，不，是说程映本来就有一对翅膀，就像x战警里的变种人，要发挥自己的异能去改变世界、拯救世界。

    程映最害怕的事是离开这里，如果要真真实实地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异乡和陌生人，还没有十足的准备。快两年了，程映觉得老爸其实没有离开，他还像曾经那样安安静静地在他的房间里看书写字。

    他只是被压抑后习惯了沉默，如果他突然说“程映，给爸爸背一下课文”那么程映会立刻滔滔不绝。再也没有一个人像老爸那样刺激着自己去用语言表达内心。

    大朋抢到一个单子，爽歪了，“映哥，5号101，你家不是5号201吗？”

    老卢凑了过来，表情兴奋，“是这家啊，就那个谋杀案，十几年都在翻案那个啊！”

    “是不是啊映哥，你楼下的那个。”

    程映看看大朋又看看老卢，无奈极了，这种事不能翻篇了吗？这么多年小区里的人每次看到警察进这家门就跟在后面窃窃私语，事隔经年，大概能翻拍好几个版本的电视剧了。

    老卢说：“肯定是呗，你看这是‘姜先生’，那家是姓姜没错。这就十几分钟来回也不愿出来买一下，听说是个孩子，我估计挺内向古怪的，想想家里出了这种事，可怜呐！”

    程映内心叹息，叹自己是和他一样是从黑暗里奔跑出来的人。

    黑暗之气融进骨血，常人的外表之下藏着被诟病的变态，被诟病的人反而需要闭嘴，程映闭了好多年了。

    可是多嘴的人又不一定是坏人，他们只是喜欢关系凡尘俗世的喜怒哀乐。

    大朋对程映说：“你差不多可以回家了，顺路帮哥给他捎过去，行不行？”

    程映点点头。

    “那你走之后五分钟我按送达啊，不许偷吃。”

    程映伸出手指抵了抵大朋的脑门，这哥们是不是太幼稚了，职业道德讲不讲的？

    这个顾客点了不少东西，还有冰啤酒，但不吃米饭程映就觉得没有用膳的仪式感，有一部分原因是主食顶饿，动不动就跑十几二十趟五楼六楼的人必须吃饱。

    程映郑重地按了门铃，里面的人喊了声：“谢谢，放门口就行。”

    房型差不多，这人正好在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