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咋剔呀？”李拴住问旁边忙乎的李德财。

    "肉大点。”李德财回应道。

    "奥，”李拴住答应着。

    一般人家骨头要求剔的越干净越好。

    不过对好吃的有条件的，都让骨头多带肉。

    李拴住在褪猪案上熟练地把整扇猪肉和骨头分离开来。

    又把猪脖子的四五斤肉单独剌了下来。

    这块儿肉叫朝头肉，富含淋巴结，算是肉中能吃的最次的一块儿。

    这是为中午烩菜准备的，反正人多，一顿了事。

    杀猪不是免费的。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要给杀猪匠一方肉，二斤左右。

    作为一姓家人，应该是免了。

    猪腰子本地人不会收拾，膻味儿极重，也由杀猪匠带回去烤着吃。

    再有就是猪括约肌，就是红肠最后一段，杀猪匠也会切除扔掉。

    本地人称之为"diadu”。

    有句俗语叫"肉缺了，diadu也上菜了。”

    喻人是垃圾级的，是肉却没有肉价值，凑数都不够标准。

    李德财在李来勇帮助下，把两扇猪肉吊在中间没收拾的那屋梁上，等着猪肉挺硬。

    农村杀猪日期的选择，一般是考量的最多的是天。

    最起码当天杀猪，第二天能冻得硬邦邦的才行，村民称之为挺肉。

    要是不能，担心放不住坏掉，那就损失大了。

    现如今天气还是很冷，不像后世，腊月寒冬居然挺不了肉。

    猪头和四蹄也吊在了梁上，是防老鼠的。

    "二哥，啥是米猪肉？”李之重问蹲在檐台上抽烟的李拴住。

    "米猪肉里有黄豆大小不等的水泡，有白的，有黄的，就像是肉里头夹着米粒，人们就叫下个米猪肉。”

    "其实这个家伙里头有虫子了，吃上传染人了。”李拴住回答道。

    "城里人金贵，说是杀出来的都埋了，村里头哪舍得，都吃了。”接着又举了两家今年杀出来的米猪。

    让李之重听的直犯恶心。

    十点多，徐荣昌（李凤凤女婿）领着儿子来了，院子里更热闹了。

    李小拴、李小凤和小伙伴领着小外甥踢着猪尿泡跑来跑去，一片傻乎乎的笑声传来。

    李二凤不一会儿也来了。

    十一点多，马耀宗和马耀祖掐着点儿来了。

    李凤凤下班后领着女儿也来了，杀头猪成了家庭聚会。

    李之重姥姥没好意思来，不过饭菜出锅后肯定要先送一碗过去。

    午饭是窝头大烩菜。

    首先把四斤多朝头肉切成宽三公分厚半公分的片状，入锅爆炒。

    炼出两成油左右，加入鸡蛋大小的土豆块儿，一起翻炒。

    加水加盐加调料，待锅开二十分钟。

    放入切好的酸白菜，在酸菜上码放一层豆腐，豆腐上再撒花椒面和自制酱面儿。

    满满一大七烧锅，炖煮四五十分钟后，装好窝头的笼屉上锅盖严实，再蒸十五分钟，起锅加入葱花将菜拌匀，开吃。

    男人们早已上炕了，一盘花生米，一盘咸菜，先盛了一碗半生不熟的烩菜，喝了起来。

    兴致很高的马耀祖和李拴住划起了拳。

    你来我往，快速的比划着手指，大声喊着"三星照哇，五魁首哇，全来到哇”。

    由于是差辈儿的，"哥俩好”是绝对不能喊出来的。

    一来认为辈儿低的没教养，二来会被听见的人笑话死的。

    所以这时的开拳只能喊"甥舅俩好哇”。

    二舅又赢了一拳，得意洋洋的催着李拴住喝酒。

    二哥还是服气，喝完继续来，一片祥和。

    马玉仁站在地上，除了让李二凤给姥姥送饭外。

    还要安排其他人给挨好的邻居也送。

    包括李拴住和李拉住两家，大人吃了家里还有孩子。

    倒是不用送，回家时端上就行。

    给炕上地下的一众人等舀完后，眼看着一大锅菜快要见底了。

    李凤凤一家和奶奶在西正房里一起吃，要不坐不开。

    李之重也跟了过来，打趣问大外甥女上学有意思没，惹来李凤凤一顿训斥。

    还是奶奶的劝说下开始吃饭了。

    可怜的大外甥眼含着泪不敢哭出来，看着这个给她带来无妄之灾的二舅，不知道想着什么。

    下午的工作还很多，那就是猪内脏的二次清洗。

    上午的清洗只是把大面的东西做了清理，还达不到煮的标准。

    李二凤和姐夫留下来帮忙，大姐吃完饭躺了一会儿就领着姑娘去学校了。

    李二凤把外白内棕的猪肚一切为二，放在大盔里。

    从锅里舀上滚烫的开水浇在猪肚的棕面上。

    棕面这部分常年接触食物形成的，附着在肚子内壁上。

    李二凤用筷子把半个猪肚捞起，放在案板上。

    左手垫着搌布紧紧按住肚子，右手拿一片锋利的铁皮，用力刮在棕面上。

    刀锋所过处，一层棕色粗糙有韧性的皮被刮了下来。

    肚子内壁马上白净起来。

    就这样趁热一刀一刀的刮着，棕皮迅速的脱落着。

    肚子凉了就不好刮了，再用开水冲烫，循环往复，不一会儿就刮干净了。

    刮好的猪肚色泽嫩红，干净清爽。

    徐荣昌正和几条肠子较劲。

    上午嫂子们只是把肠内的东西倒出，简单清洗了一下。

    现在先做的是把肠子整个翻过来。

    小肠一头用绳扎住，拿在左手里，右手用筷子顶住扎好的一端。

    左手轻轻撸动小肠穿过筷子，直至全部穿过，小肠也就整个翻了过来。

    简单清洗后，加粗盐粒用力揉搓，去除肠壁的粘液，需要来回几遍才可以。

    半熟的猪血块儿不能放在外面。

    一旦结冰猪血就会发酥发苦，一直放在菜瓮上。

    另外煮熟的肝也怕冻，冻了后也会发酥发苦。

    大锅水再次烧开，马玉仁把心肝肺和洗好的肠肚一起放在锅里。

    不加佐料只加盐白煮，需要约两个小时。

    刚开始还要用筷子在肺上戳孔，据说是防止爆了。

    李之重估计是肺叶里空气受热膨胀爆开的。

    一天的人来人往，家里面有点热气也早跑光了。

    现在大锅炖煮下水，热气马上弥漫全家，白茫茫的，能见度马上下降。

    李之重赶紧捅开炉子，加了几块儿炭进去。

    炉子一热起来，蒸汽马上就会少多了。

    家里除了潮润的蒸汽，还有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儿。

    李二凤把门大敞开，李之重赶紧跑了出去。

    下午四点多，李二凤用筷子捅了捅心肝肺，发现不在冒血水。

    而且插入时不像先前那么韧了，肚子更是一筷子一个孔，下水终于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