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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度的疲惫令笙箫有些气短，即便再努力平息，但发出的嗓音还是很虚弱，她有些无力地按了按泛疼的眉心。

    电话里，方芳的轻柔温婉的嗓音传来，“我来超市里买东西，顺便帮萧腾给你带东西过来……”

    女子仍在轻声细语地解释什么，但笙箫的大脑里嗡嗡嗡的一片空白，后面的解释却怎么都听不真切，心底的猜测变成事实，她只觉得心彻底沉到黑不见底的深渊里。

    那道低哑疲惫的声音似乎至今犹在耳畔，“顾笙箫，我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是钢筋水泥铸造的冰冷无感建筑，我也会有疲惫的一天，我累了，没有力气再追逐，我如你所愿，从此以后各走各的阳关道，以后不再纠缠于你。”

    以后不再纠缠，所以他不愿意再亲自把东西转交给她吗？

    有些窒息的笙箫深深地吸了口气，但人潮涌动的超市里空气似乎分外沉闷，她张口吸入的却是一片浑浊气息。

    “那我去哪里找您？”笙箫声音艰涩低哑地问。

    “超市入口处的电梯口那里行不行？”方芳语气轻柔道，“超市里面的人太多了，我怕进去找不到你。”

    “好，”笙箫下意识点点头，但很快又意识到对方此刻根本就看不见，兀自苦笑了片刻才道，“您先等一会儿，我马上过来找您。”

    挂断电话后，笙箫无力地靠着立柱，闭着湿气朦胧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眼。

    扶着立柱站直了身体，脚步虚浮地往超市入口走去。

    虽然笙箫到目前为止只见过方芳一次，脸盲的她完全认不出对方的脸，但在前方不远处那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她却毫不费劲就认出了对方。

    一层淡淡的白雾在眼底肆意翻腾，她怔怔地看着拥挤的人群中那个穿着优雅长裙的女子。

    准确说，应该是看她手里拎着的那个帆布行李包。

    许是笙箫直勾勾打量的视线太过热切灼人，正在低头发消息的方芳似有所感地抬起头，过于娇小的身躯被来去的人遮挡，她找了一阵才发现笙箫，漂亮的眼睛蓦地一亮，笑着冲笙箫挥了挥手。

    笙箫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心底起伏的情绪压下去，拖着沉重的腿朝她走去。

    很快靠近方芳，笙箫扯着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您好。”

    “你好。”方芳眉眼弯弯地笑笑，然后把帆布包的拉杆递给笙箫，“这是萧腾让我转交给你的。”

    笙箫闻言低下头，黯淡的眸子落在熟悉的帆布包上，看了片刻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

    “多谢，”低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麻烦您了。”

    惨白憔悴的脸，黯淡沉寂的眸子，比哭还难看的笑，浑身散发着一股低落悲伤的气息，统共才见这姑娘两次，却每一次都见她这样失落的样子，方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笙箫，心底忍不住涌上一股涩意。

    听见笙箫过度低哑的嗓音，暗暗在心底叹息，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事，反正也是顺道带过来。”

    笙箫努力弯着嘴角，想要说点儿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行电梯口不断有人涌上来，喧闹的声音更衬她内心苍凉。

    怔怔地目送方芳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笙箫才默默收回黯然的视线，垂眼看着手里被塞得鼓囊囊的帆布包，本就酸涩胀痛的眼底愈发难受。

    站在电梯口上方，不知道呆立了多久，笙箫深深地吸了口并不清新的空气，才转身准备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没想到她才刚转了下身，一道年轻响亮的声音忽然在头顶上响起，“顾笙箫。”

    笙箫转身，抬眼便看见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对方既然能准确喊出自己的名字，说明肯定是认识的人，只不过她对着那张脸看了好半晌，却始终想不起来对方究竟是谁。

    见笙箫漆黑的眸子里充斥着一片迷蒙茫然，柯子凡颇有些心累地叹了叹气，伸手在裤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你以前是怎么记住其他人的？我记得以前上大学那会儿，你认识不少班上的同学，其他系的同学你也认识不少。”

    笙箫瞪着递到眼前的名片，低头看了眼上面的名字，这才知道眼前的年轻男子是柯子凡，他们短短几天已经打过好几次交代，只是一切交流都通过电话或微信，除了那天他主动找上门时见过一次，之后就再未见过面，她因此也就记不住对方的脸。

    俏丽惨白的脸上扯过一道苦闷的笑容，她语气十分无辜地解释，“我脸盲只针对陌生人或没见过几面的人，只要多见几次面我基本上就会有印象。”

    柯子凡闻言，眉心不禁狠狠一皱，“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你面前露脸的机会太少，你才记不住我？”

    视线接触到笙箫的眼神，注意到她眼神中的那抹无辜和肯定，他摇头苦笑道，“看来我应该有事没事多到你面前晃晃，这样你就能记住我这个老同学的脸，免得见面不是自我介绍就是掏名片。”

    大概觉得这样的经历实在新奇，柯子凡说着说着，就兀自轻笑出声。

    脸盲症不算什么重病，但这二十多年里却带来不少麻烦，笙箫一直都觉得特别郁闷，尤其想到大一开学报道那天，因为脸盲症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萧腾，令他阴差阳错认识了同样是大一新生的舞蹈系女生田瑶，笙箫就越发觉得痛心疾首。

    过去的片段如放电影般在脑海里滑过，胸口的一阵钝痛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没好气地瞪了柯子凡一眼，转身继续往前面走。

    柯子凡神色无辜地耸了耸肩，赶紧跟上笙箫的步伐，这才发现笙箫手上居然拎着个帆布行李包。

    眸子里滑过一道异色，盯了片刻后好奇地问，“你上班怎么还拎行李啊？”

    笙箫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鼓囊囊的包，滞了几秒后恢复正常节奏，一边艰难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我哥嫂定居在江城，我回来的时候强行给我装了一大包吃食，托人开车给我捎到宜城，刚刚给我送过来的。”

    说罢，她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住，转身看向柯子凡，“里面有自己家炸的花生米，当下酒菜挺好的，要不你带一些回去？”

    “那感情好。”柯子凡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笙箫一提他便猛点头，还厚着脸皮多要了一些，苏若溪准备的分量足，笙箫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对他的提议倒没什么意见，不过他还是解释了几句，“我有个好兄弟，老家也是你们那里的，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宜城，所以就腆着脸给他要了一份。”

    笙箫一听他这样说，于是又从里面多拿了几样吃的给他，柯子凡看着手里几个瓶瓶罐罐，咧着嘴笑道，“那我就替他谢谢你啦。”

    “没事，都市外乡人，在外打拼都不容易。”笙箫无所谓地笑笑，“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