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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处刚才气冲冲地拍来找你，办公室的门隔音效果不好，曾处和你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我之前曾几次听到曾处跟您打电话，她对您的关心之意溢于言表，我猜您应该不想让她知道您……”应杰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笙箫，眼尖地捕捉到她的动作蓦然凝滞，声音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解释，“所以刚才就在紧急关头去敲门，说我有事找您帮忙。”

    听他提及自己与点心部门的珊姐在过道上说话，笙箫就隐隐猜出他找自己只是个借口，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是随口瞎掰的借口。

    而且听他的话音，似乎已经猜出自己一整夜都在公司……

    笙箫勾着嘴角嘲苦闷弄地笑了笑，“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得好好感谢你？”

    “感谢什么的就不必了，”应杰讪笑着摆手，小心翼翼地提建议，“只求顾处以后对我稍微温和一点……”

    “工作上的事，我向来都是对事不对人，你如果工作到位，”笙箫冷冷地笑着看他，“你如果不给我一丝训斥机会，还会怕我对你不够温和吗？”

    但即便是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啊，面对顾笙箫这么一个吹毛求疵到要求商品包装朝一个方向，就连商品的价格标签放歪了，也要揪着训一顿的强迫症晚期生鲜处长，他该怎么做才能不给她训斥的机会？

    却又不敢出声反驳，应杰只能苦闷地笑了笑，只觉得未来几个月的生活一片灰暗。

    已经通知了大家十分钟之后在主通道开临时早会，笙箫低头看了眼手机，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不再耽搁。

    “去卖场吧。”声音发虚地说了句，转身便沿着走廊往卖场走。

    长时间未得到好好休息，极度疲惫的她本就浑身泛软，气短心悸感一直在胸口迟迟不散，转身时蓦地产生一股晕眩感，疲软无力的身体险些栽倒，慌乱中扶着墙才勉强站住脚。

    “顾处，您没什么事吧？”应杰见状，赶紧凑上来关心地问。

    重度感冒出院没几天，又急匆匆地奔波赶路，一路来上回晕车呕吐，深夜才大吐一场，半刻没休息就来熬夜加班，怎么可能会没事？

    但她有什么办法？只要一停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然后陷入到那种如同被海水溺亡般的窒息之中。

    如果不找点事让自己忙碌起来，她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傻事。

    那年在医院里缠绵半年多，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有天晚上独自在住所切水果，看着那把银光闪闪锋利无比的水果刀，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忽然拿着水果刀在手腕上比划，如果不是曾虹飞大晚上跑过来敲门给她送吃的，她至今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当时刀刃至手腕不过几毫米的距离，之后再想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后怕地一阵颤抖。

    人有时候一旦疯狂起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再后来，只要一有不好的苗头，她就开始疯狂地给自己找各种事干。

    笙箫无力地靠着墙，怔怔地看着眼前长长的过道，嘴角缓缓地扬起一个弧度，一抹虚弱苍凉的笑渐渐在嘴角晕开。

    一样的过道，一样的乐嘉品牌logo，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惚模糊的视线之中，仿佛又见当年那个瘦如纸片的自己，在猝不及防的凄厉尖叫声中轰然倒下……

    这会儿已经陆续有人来上班，过道上不停有人来去走动，看见了走廊尽头的人，难免会投来好奇的目光。

    注意到这些打探的视线，笙箫再地吸了好几口气，刚才那一瞬的眩晕，此时已缓和了不少。

    “我没事，快走吧，”笙箫挺直脊背，“他们都在卖场里等着呢。”

    应杰看着她过分削瘦的背影，大步流星地追上去，在她身边压低了嗓音劝道，“顾处，工作认真是好事，但我觉得您还是要稍微注意下自己的身体，这份工作如果不好可以换另一份，可是身体如果垮了，业绩再好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笙箫脚下的步伐一顿，几秒后就有恢复了正常，脚步坚定地往卖场入口走去。

    到了生鲜主通道，众人早已经等在那里，12个部门经理加5个实习生，头一次这么整齐的出现，不需要再花时间等谁，且大家看见笙箫过来之后，一个个都站直了身板，打了鸡血般精神十足的样子，不同于以往的精神恹恹。

    笙箫隐约了然他们变化的原因，略欣慰地抿着嘴角点点头，然后简明扼要地向大家说明情况，众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几分钟后，终于说完想说的话，笙箫总结道，“暂时就说这么多，你们先去忙，我会一直待在卖场，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收到，顾处。”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大家说完迅速散开，脚步飞快地奔回自己部门的排面，拍掌呼唤提前到岗的员工，赶在8点钟正式营业之前做最后的调整和检查。

    回到宜城后的第一个国庆节，清晨六点五十分，笙箫站在乐嘉生鲜处主通道上，静静地看所有人奔走忙碌。

    待了六年多的乐嘉超市，过去曾有无数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但过去与现在处境已然不同，那时她身为奶制品部门经理，也是这些在货架前忙碌的一员，只负责偌大的生鲜区域其中一小块，而今整个生鲜都是她的主战场。

    忐忑和不适应，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终将渐渐消散。

    早上8点，超市正常开门营业，早早候在外面的大爷大妈们一窝蜂涌进来，直奔乐嘉生鲜早市限时特价商品货架。

    0.99元一斤的散称大米，2.99元一斤的草鸡蛋，1.28一斤的土豆……

    民以食为天，大米鸡蛋等生活基本食材，限时销售的价格又如此便宜，抢购的人潮几乎快把货架挤塌，为了避免哄抢造成擦碰，笙箫提前用小纸片做了许多号码牌，所有来抢购的顾客一人发一张，让大家按照进来的顺序排队等候，并安排专人在一旁维持排队秩序。

    国庆节头一天的超市里人潮涌动，宏亮的叫卖声从各品牌临时促销员的扩音器中传出，艰难走走停停的顾客们交谈声，各种吵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整个卖场在一片喧嚣嘈杂的声音中。

    笙箫在卖场里艰难走动，周围拥挤的人潮散发出的嘈杂声，让她没有多余的心思想乱七八糟的事。

    手机铃声响起时，笙箫的眼神猛地一颤，二话不说就赶紧伸进兜里掏手机，然而看到屏幕上的微信语音来电提示，本就沉寂的眸子变得越发黯淡。

    语音来电人是方芳，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方芳是谁。

    不久之前，在他家门口加的微信好友，只是除了那天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之后她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不过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方芳找她能有什么事？

    “您似乎与他很熟悉？”

    “这是我家，我跟萧先生已经邻居两年了，平时他去外地出差不方便照看家里，他养的小猫一般放在我这儿寄养，还有他家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如果在外面时间长，一般也都是我帮忙浇浇水。”

    不久之前的对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笙箫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提醒，有个猜测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心蓦地开始渐渐下沉。

    周围一片嘈杂喧嚣，疲惫至极的笙箫脑仁一阵阵泛疼，黯淡的眸子向四处张望一番，七绕八绕地走到相对安静的大件家电货区。

    大概因为笙箫长时间没有接听，方芳这时已经取消了语音电话。

    笙箫看着屏幕，微微叹着气回拨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听了，轻柔的女音从电话彼端传来，“你好，我是方芳，萧先生的邻居，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们不久前才见过。”笙箫疲软无力地靠在立柱上，低垂着暗淡的眉眼，语气客套地问，“您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