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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争者入局 54,衷肠

书名:银河牧原作者:白南京加入书签投推荐票错误/举报

    等到李青篱终于赶到时,天已大亮,远远地他只看见一片望不到边的,血红的原野,和其上一堆屁滚尿流的士兵,以及一个站立的纯白身影。

    李青篱在巨响中落地,只看见老头浑身缠绕着炽白的光焰,一脚踩碎了一个魁梧大汉的头颅。大汉身旁,一个几近透明的男人躺在地上,正在缓缓消失。

    在他身前,只有剩余10万不到的军队,一个断臂的男人扣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的头颅。远方的军寨里,还有一个颤抖着挣扎爬行逃离的男人。满地都是尸块,到处都是血浆,铺地密密麻麻。血腥味冲天,这是近百万人葬身的坟场,也是百万个血袋子破裂的垃圾场。李青篱降落在这里,每一步都踏着残肢,鞋底的血浆一抬脚就淅淅沥沥往下掉,柔软但是腥臭的躯体到处都是,令人几乎无法呼吸。那些还能看出表情的头颅上,每一颗都残留着至深的恐惧和歇斯底里。    李青篱看到了老头身上缠绕的光焰,但那光焰也所剩无几,原本在老头身后的炽白披风也早已无影无踪了。

    他终究是来晚了,晚了太多。

    李青篱张口,却说不出话。他踏着血泊向老头走来,老头转头看到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啊,小柔果然还是说了。“他笑着摇摇头,稍微思索了一番。“不过那丫头没来,那胖子也不在,村子应该没问题吧。”

    妈的,还会担心,你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一趟。李青篱又感到很愤怒,横眉竖目却低下头。他捏紧了拳头,却终究不忍心再对老头怒目而视。    “最后走之前记得吃了一顿她做的饭,真是太好了。”老头将那大汉的尸体一脚踢开,踉跄着转身,坐在尸山血海中,长舒了口气。晨光之下,竟然显得十分平静。

    “小子。“老头似乎想点烟,但摸摸腰际,又想起来根本没带烟枪。他有些失望地咂咂嘴,胡子在风中轻轻颤动着。

    ”你不会再忍心拒绝一个,快死的可怜老头的请求了吧?”老头坐在那里,双手撑着膝盖。他看起来很累了,却看着李青篱得意地发出咯咯咯的贼笑。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李青篱愤怒地颤抖,但又有些视线模糊。他没想这么早说再见,更没想到居然是老头对自己说。

    “你愿意,拜我为师吗?”老头身子稍微前倾,看着李青篱的双眼,慢慢地说。认识这么久,他一直拖着,直到现在他才说出这句话。    李青篱沉默着,低着头。

    他缓缓面朝老头跪下,向老头磕了一个头。血浆泡的地面泥泞了,这个头磕地毫无声息,仿佛只是将脸埋进了这腥红的湿土里。天光大亮,在李青篱看不到的角度,老头由衷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仿佛舒了一口气,但接着,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吾名!昆仑跋!!”老头怒目圆睁,声震原野,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怒吼。仿佛暮年雄狮最后的咆哮,最后一次让闻者为他而胆寒。

    “抬起头来!!!!”

    李青篱抬头,沾着满脸血污,跪伏着看向老头,他努力忍住了眼泪。    “这是,我的剑!!“老头右手突然伸向身侧,凭空握住了什么。他全身仅剩的炽白光焰向他手中流去,逐渐形成一把奇长的青铜剑。那剑柄上有个兽头,剑身上满是雕纹,剑锷上还有个凹槽。那剑上还有血,还有剑锈,却笔直不弯,锋刃如新。与李青篱曾焚毁的那把青铜长剑,他如今”假有“中的那把不存在之剑一模一样。那剑从虚无中显现,一点点无声无息插入土中。而老头浑身光焰褪去,在剑锷处汇聚成一个火苗,他身上也就只剩下那一身血衣。老头大马金刀横坐于尸堆之上,伸手一抛,将这剑从土中拔起,丢给李青篱。李青篱伸手接住,那炽白的火苗便从剑锷融进他手中,再流进他心里,一阵温暖。

    “拿去用吧。把一切都带走。“老头看着他温和地笑着,那股怒吼的劲气已泄了。

    “剑名:衷肠。“

    李青篱摩梭着剑柄,他浑身的膛火都因此剑而躁动,喉咙发痒,集大成也不受控地飞了出来。

    “走吧,回去找他们。告诉小柔,”老头依然微笑着,只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在我心里,她永远比剑更高。”

    老头说完,就坐在那里,缓缓失去了声息。他阖上了眼睛,笑容却不改。他没有后悔的事了,天光覆在他身上,他已失去了宏愿流火,但却依旧一身炽白的光芒。

    李青篱表情都扭曲了,他始终不愿对着老头哭出来。老头完成自己的宏愿了,这不是该悲伤的事,他的悲伤太自私,反而应该庆贺才对。

    他颤抖着,捧着剑,又对老头磕了一个头。他喉咙麻痒,咳嗽几声,一口微弱的膛火冲击被他磕出来,把自己掀了个跟头。

    “师。。。父。”李青篱沾得满身血污,爬起身,艰涩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衷肠入手,膛火流转补足了唯一缺失的中继器,李青篱至此便不再是个哑巴了。只可惜太晚,老头没能听到。

    异质传说结晶:不断不折之剑。追加,百万军屠,人忤逆的终结。

    剑名,衷肠。

    李青篱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出来,哪怕只是一瞬间。他深吸了口气,表情坚毅地站起来,又向老头的尸体鞠了一躬,转身看向已经在四散逃离的士兵,视野里已经没有那个断臂男人的身影。

    然而李青篱突然一伸手,掐住了从侧面极速刺来的断臂男人,将其猛地向下一贯,摔在地上,男人口吐鲜血,筋骨寸寸碎裂。

    什。。。么?怎么可能,他比那老头还强?

    男人躺在地上,陷入绝望。他没有趁着刚刚出手,就是不确定老头还有没有最后一击。然而,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男人却能够锁定回过一口气,极速冲锋的他,还能以压倒性的速度在他反应时间以外抓住他,一击便使他濒死。

    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该有这样的人才对!不该有的!!

    “我不是他。但你们同样应当惧我,应当怕我。”李青篱淡漠道,稀薄的泪痕在他脸颊上风干。

    “不过其实也不必,因为你们都将为我师陪葬。”

    集大成绽放光芒,膛火在李青篱体内疯狂流转,无比顺畅。他听到了久违的,集大成的提示音。

    “枪管已装载,检测到膛火回路补全。开放巨型能量流权限,请集大成者连线。”

    “你们受人蒙骗也好,操控也罢。我其实不是很在乎。”李青篱握住那柄笔直的,奇长的青铜剑,衷肠斜指向天空。那柄剑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剑尖所指,天空的尽头在他心中。他感受到了膛火的雀跃,以及与这柄传说结晶的硬性链接。剑尖所移动的每一毫每一寸他都能清楚感知,他依然不会是某种剑术大家,但这柄剑却已与他拳脚无异。这柄剑甚至带着情绪,带着某种力量。

    那是不断不折,不退不让,由老头所创造的,一个人的传说。这柄剑原本,只是地域级的传说结晶,但却不断,不折,绝不会先于其主人而倒下。那是异质化的传说,末代人忤逆昆仑跋为其弟子所留下的全部力量,那是喧嚣红尘里唯一不动不摇的支柱,是并不偏重锋利,只是绝不退缩,绝不损毁的剑。

    那是,昆仑跋的衷肠。

    大量膛火从他体内溢出,他在那金色的光芒中心衣摆发尾飘飞,一身血污燃尽,如同狂怒却绝美的神祇。那些原本不现形的膛火金丝此刻却绽放出无量神光,凭空形成了亮金色的符文流。那是糅合了无数职能的复杂符文流,李青篱没有构建【我流】的能力在这一刻被完美的弥补了,这世上恐怕再没多少人能如他一般,瞬间构建出几乎已经是完善系统的符文链。那些符文密密麻麻在他身周环绕,又汇聚,在他剑尖前编织,形成一个最终的符文。无数源于集大成的符文模块被提取,被描述,被组装,集大成的提示音飞速在李青篱心中流过,与李青篱的内心保持同调,开始共鸣。这一刻他的思维几乎也被动进入了加速视界一般,他瞬间理解了膛火的部分本质,和这一式的逻辑。集大成在和他融合,这人类文明的最高结晶将遵循他的意志,对一切敌寇降下狂怒的制裁。

    拆分,退行转化,神念信标,正等剥夺。李青篱如此喃喃着,从集大成里,他一瞬间吸纳了无数的知识,完全理解了状况。集大成依然是神权,这世间一切的概念都是神权,而他是掌控者,近神者,集大成者,对这一份概念的感知,操控和统御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我只是,代行天罚。”李青篱轻轻地说了一句,剑尖向前一送,戳碎了那符文。

    50颗膛火结晶瞬间破碎,所有释放出的狂暴膛火一瞬间被传导进青铜剑,剑身里每一寸的铜质都放射出熔融的光芒,却依然不可思议地坚硬。一瞬间,亮度超过太阳表面的,直径2米的光炮从剑尖发射,这是膛火第一次展现出可被观测到的形态。那光炮冲过数万米距离,瞬间没入深空,消失不见。然而下一刻,天边一阵强光闪烁,一声通天彻地的炸响,如同星点爆破,一瞬间连天日都暗淡无光。光炮爆炸分割,如同烟花,从一颗逆行的流星化为无数爆散的火花。

    然而那不是火花,那是等离子光柱。

    无数粗壮的离子光柱转换好形态,自天上重回人间,直直向着那十万人落去。

    代行天罚。

    光柱轰然落下,这次没有惨叫或者血雾了,只有瞬间的消融和破灭。十万人只是瞬间就灰飞烟灭,光柱如暴雨却不停。原本是将数月腥臭的血原,如今方圆数千里却化作深坑焦土,这才最终结束。

    这才是,真正的天威。无人生还,无处可逃。人忤逆终究还是不够强,所以才产生了自我的悲剧,世界的悲剧。但人忤逆又太仁慈,他们并非以私欲开始,也非以私欲结束。如此,自然无法脱得苦海,也无法渡人。

    但李青篱不同,他只有纯粹的杀念和悲痛,这些人的性命从这一刻起对他毫无意义。他从不坚定地对任何事保持固定的态度,他永远保留无限反击,甚至无限侵略的心理预期。

    更不用说,他又一次失败了。他没能救得了她,现在也没能救得了老头子。

    断臂,浑身筋骨寸断的男人被李青篱踩在脚下,看着这一场如同灭世的场景,彻底崩溃了,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

    神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使你要降下你的使者,带来如此不可违逆的灭绝。

    “明嗔国将因你们而亡。你看清楚了吗?”李青篱弯下腰,平静地看着痛哭着的男人。“我不会杀你,你就这么挣扎着活下去吧。”

    李青篱不再管他,他转身走到老头身边,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抱起他。

    “师父,我们回家。”李青篱低垂着眼,喃喃低语。

    下一刻,他冲天而起,向着来路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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