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堕仙之后。

    我的父亲本是仙界的三大战神之一，季昂。

    但在一场和妖王的对战中，他受了重伤，下落不明。

    再出现时，他已经堕落成妖，和妖皇之女结为连理。

    那年我尚是牙牙学语的稚童一枚，尚不懂如此变故会为我的人生带来怎样的逆转。

    不过，懂了也没用。

    我的母亲是几百年前从凡间飞升上来的凡仙。

    在凡间之时，她是仙才、是翘楚，但飞升之后，她是仙界的底层小可怜。

    偏偏她又生的十分貌美，在一众姿容非凡的天仙中都分外扎眼。

    仙界中，也不乏登徒浪仙。

    为求庇护，她只能求入强大仙人的仙府中做最底层的侍女。

    凡间，在仙界被称为下界。

    意为方位，更意为尊卑。

    凡间之人，就算修成所谓正果，举霞飞升成仙，到了仙界，阶级仿佛也并没有随之跳跃。

    反而，会收到更多的冷眼和霸凌。

    不过，有大气运、大毅力者，若能修炼至大罗金仙，就会得到应有的尊崇。

    但，前提是时间、心志和机遇允许。

    万万年间，凡间飞升的凡仙无数，但最终在仙界能叫出名的并没有几个。

    大多，都因各种原因或蛰伏、或认命，更或陨落在仙界历史的长河里。

    不对，仙界没有历史。

    仙人们的寿命太长了，长到他们自己都没有计算的意识。

    能称之为历史的千百年前，在他们看来，也恍若昨日。

    好在，我母亲的美貌，好似为她提供了一条捷径。

    有了机遇，不用时间和心志，她也能跳出凡仙的处境定律。

    顺利入得战神仙府，并得了青眼，被战神季昂纳为妃嫔。

    一夕间，阶级飞跃的让一众女天仙都能生出嗜人的毒液。

    这些毒液，最终也将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

    战神季昂堕为妖皇之婿的噩耗传来时，母亲极为镇定。

    有了父亲下落不明后、人情冷暖变故极大的过度，她已经适应良好了。

    但她显然没料到，之前的门可罗雀、争相避嫌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而往后，等着她和我的日子，人间炼狱都不及。

    懵懂成长至懂事，我已经记不得多少次看到母亲气息奄奄的被扔回。

    而带回的修炼材料却少的可怜。

    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缺胳膊少腿，灵魂撕裂…

    这已经算是极好的状态。

    仙人，再惨重的伤势，养一养，也能复原。

    但…

    我是天仙和凡仙之后，所以我生来便是半天仙体。

    从我知事起，就知道成为天仙、成为大罗金仙，是我和母亲唯一的救赎。

    所以，我一日不敢惰习。

    那是我从半天仙冲击天仙关键时刻的一日中。

    一整日，我都心神不宁。

    终于，母亲回来了。

    这一次，她是自己走回来的。

    身上甚至不太凄惨。

    我刚起身准备扑上去抱抱她，她就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一个仙人，被院中的门槛绊倒了去。

    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木然的眼睛里，满是失魂落魄、万念俱灰。

    这些神情，我在她脸上从没看到过。

    她一直都是个心志强大的女子。

    我一直坚信，若她选了另一条路，会成为仙界史中又一位拥有名号的凡仙。

    但是…

    我扑过去抱她，她躲开了去。

    嘴里喃喃着：“脏，母亲很脏，苍穹乖，不要碰…”

    等我听话的松开手，她就跃起跳进了院后的寒潭里浸泡了整整一日。

    出来时，她已经恢复如常。

    抱着幼小的我，安抚、鼓励。

    彼时，年幼的我并不懂。

    此脏非彼脏。

    若我懂，或许…

    从那日起，母亲不再日日出去为我找寻材料。

    偶尔会消失一整天，回来时，也是衣着干净，带回的材料也越来越好。

    我竟然有些开心。

    我的天赋本就不错，在这算好的条件下，我顺利的成为了天仙、灵仙、金仙。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不用再过多久，我就可以成为大罗金仙。

    自有一方天地，带她过与世隔绝的清静日子。

    更甚至，再强大些，我能带她去寻仇，去把那些欺凌过她的仙人弄死。

    但她等不到了。

    在这短短的几年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生志早就消失了。

    随着灵仙苍淼跃下诛仙台的消息一起而来的，是一群兵甲齐备的天兵。

    我认得，那属于岳阳战神的麾下。

    “堕仙季昂已诛，奉战神之令，季昂余孽废去修为，丢入下界冥幽旧迹！”

    “永世不得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