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夜的路,天蒙蒙亮那会儿,桑平和郭家的人抵达了渝市。
不到中午,桑丽丽被安排住进市医院。
桑平没顾得上休息,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报平安。 余笙一直搁家里等消息。
桑平搁电话里说:“都弄妥嘞。停两天我就回去。”
“丽丽住院,跟前不能没有娘家的人。”余笙说,“我过去了,你再回来。”
“哎,麻烦死嘞。”桑平打心里是不愿意待这儿陪产的。他这一待,恐怕这个年就过去了。“我已经把人送到地方嘞,我要是这会儿回去,应该不会让人说闲话吧。”
他还是挺在意郭家人是咋想他的。 郭家的人要是对他产生怨念,指不定会不会把气撒在桑丽丽身上。
在余笙看来,惹不惹闲话那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丽丽。她看上去没啥事,其实她害怕的很。昨天上车前她抓着我的手,她手都是抖的。你搁那儿陪着她,她心里能踏实些,也能好好地养胎。”
余笙一心为桑丽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桑平叹气:“哎,行吧。那我搁这儿再待几天。” 余笙:“那边的医院咋说?”
桑平:“还是那些话呗。这边的大夫建议也是最好做手术。”
“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做手术。”余笙松了口气,“那你先搁那儿待着吧。我这边安排好,我就过去。”
“那你搁丽丽心里的地位比我这个当哥的地位都高。”桑平笑说,“你搁这儿比我待这儿管用。”
打完电话,桑平回住院部。 还没走到病房,他就听见丁氏和郭叔争吵的声音。
“大过年的,过到医院里来嘞!”郭叔一肚子火气,“真是晦气!”
丁氏被他激怒:“谁让你过来的?我们哪个让你过来的?是你自己想过一把坐车的瘾非要挤车里!”
“都怨你!”郭叔指责她,“大过年的,门对子不贴,炮也不放,把晦气都招进家里来嘞!”
丁氏咄咄逼人:“我贴了门对子、放炮,就能躲过这个事嘞是吧!你脖子上头的是个猪脑袋吧!你咋想的啊?我还没说你嘞,你倒打一耙说起我来嘞!家里的钱呢?我问你,家里的钱让你弄哪去嘞?下三滥的玩意儿,好的不学,学人家偷!我告诉你,为那一千块钱,我完全可以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抓你!你以为偷自己家钱就不算犯法嘞是吧!” “你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跟我一块儿过拉倒!”郭叔一副强硬的样子。
“哎,你说对嘞,我就是不愿意跟你一块儿过嘞!你赶紧回去跟你大兄弟一块儿过去吧,让他们的孩儿孝敬你,你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四五十的人嘞,还当自己是啥也不懂的三岁小孩儿一样,谁对你好都不知道!院里的狗都知道!”丁氏骂道。
桑平进病房后,丁氏和郭叔默契的停战了。
不过他们的脸色都不好。
郭叔似乎不服气,一脸别扭的坐在桑丽丽对面的那张病床上,上下嘴唇一起蠕动,也不知道小声嘟囔些啥。
桑丽丽一看到桑平回来,不禁露出笑容,急忙向他打探:“三哥,三嫂说啥时候过来没有?”
“她说过来,一下就能飞过来啊?”桑平指着她,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说说,你这是第几回耽误我的事嘞!每次还都是搁节骨眼儿上!”
桑丽丽委屈,“又不是我愿意的。要是三嫂搁这儿,她肯定不会这么说我!”
“那是的。你三嫂要是搁这儿,肯定把你伺候的好好的。”桑平一副看不明白她的样子,“你恁听你三嫂的话,那时候你三嫂叫你按时去医院做产检,你为啥不按时去?”
桑丽丽很是心虚。
她小声说:“我想着不会有事嘞。三嫂都是搁家生的,我想着我也能跟她一样呢。”
“人和人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这说出口的话,咋有一股恁熟悉的味道捏?桑平愣了愣,却是越说越顺口。“你三嫂怀的时候都没发胖,你看看你胖成啥样嘞。你三嫂怀的时候也没耽误产检啊。哪回我没带她去?”
郭正军自责道:“都怪我。是我没按时带她去。”
“你那么忙,哪顾得上啊。都怪我,我没想到。我也想着都到这个月份嘞,应该不会出啥事。”丁氏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郭家的人都不为自己找借口,搞得桑平怪不好意思的。
他象征性的也说了两句:“那段时间你们忙的不着边,丽丽搁我那住嘞,也是我跟她三嫂没想到带她去做产检这回事。”
“她要照顾大的还要照顾几个小的,还要看店子,哪顾得过来!”丁氏说,“要不你给她打电话,叫她不用过来嘞。”
“她要来。我拦都拦不住。”桑平笑说。“我估计要搁这儿住半个多月,我出去看看有没有租房子的。”
“租啥房子。这不都是地方啊。”丁氏指着周围的空床位,“我将才跟大夫说嘞。大夫说只能一个人搁这儿照顾丽丽。你们都回去吧,我搁这儿就成。”
“妈,你看你这咋安排的,你就把你一个人安排好嘞。丽丽到时候做手术,我不可能不搁这儿吧。”郭正军说,“还是得找个房子。做了手术,还不一定当天就能出院嘞!起码要搁这儿待一个月。”
桑平起身,“我出去找房子。”
“小军,跟你平哥一路去。”丁氏把郭小军安排给桑平。
大过年的,房子不一定好找。
桑平和郭小军搁医院大门口碰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辛梦。
那位曾经和他们有过交集的电台记者。
桑平没注意,是辛梦最先认出他来。
“平哥?”搁这儿遇见桑平,辛梦还挺意外的。“你咋搁这儿呢,不会是嫂子——”
“呸呸呸!”在她说出不吉利的话之前,桑平用粗俗的方式打断她。“咒我媳妇儿,你哪个呀!”
“是我啊,辛梦。之前我采访过你们,你忘啦?”辛梦有些受打击。
桑平回想起来,“哦”了一声。
“你咋搁这儿呢?”
桑平打量她,发现她手上拎了个饭盒。
辛梦提起饭盒说:“我姑是这家医院的大夫。她今天值班。我过来给她送些饺子。你咋搁这儿呢?”
桑平:“我妹妹快生嘞,得住院。”
辛梦有些期待的往他身后瞅了一眼。
可那里只有郭小军。
她矜持的询问:“向阳...没跟你一块儿来啊?”
桑平秒懂。
“想见我们家向阳啊!”桑平都不知道他们家向阳啥时候叫这女记者给惦记上了。“要不,我打电话叫他过来?你俩好好谈谈?”
辛梦瞬间脸红。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否认,“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桑平脸上堆着蜜汁笑容。
他是过来人,咋会不懂。
不过眼下可不是牵线说媒的时候,桑平还有正事呢,“你应该对这一片挺熟悉吧。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有租房子的?”
“大过年的,谁给你们租房子啊。”辛梦说,“你们是想找住的地方吧。这时候可不好找啊。不过,遇着我,算你们运气好!等我送完饺子,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再从医院出来,辛梦领着桑平和郭小军去了市医院对面街道的一个小区,进了一个单元楼。
她拿钥匙打开二楼的房门,领桑平他们进去。
“钥匙是我刚才找我大姑要的。”辛梦说明情况,“这房子是我大姑给我表哥准备的婚房,买了两年,我表哥现在连个对象还没有。房子没装修,就跟你们看到的一样,还是毛坯房。屋里啥也没有。我把钥匙给你们,其他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弄。”
“谢谢!谢谢!”桑平感激不已,不过有些话得搁这时候说清楚,“我们几个人可能要搁这儿住一个月左右。我也不知道市里面的租金啥情况,你跟我说说,我先付你一个月租金。”
“太见外了吧!”辛梦笑道,“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算你们不住,也是空着。”
桑平也不跟她讲那么多虚的。
他直接投其所好:“那行,改明儿我叫向阳过来帮我付给你!”
辛梦又脸红了。
住的地方解决了,接下来就该解决吃的问题。
这房子里真的是空空如也。
虽然有厨房,但是连个烧火的炉子都没有。
卧室里连一张床都没有。
这下,他找到事让向阳做了。
桑平又去给家里打了电话,搁电话里让余笙喊来向阳接电话。
他搁电话里交代向阳:“家里的架子床,你拉过来俩,再弄四床被褥。那个家里的肉啊菜啊,也带过来一些。还有那烧火的炉子,我记得家里有个。这些...这些差不多够了吧。”
“够啥够。”余笙通过免提听到他说的这些事,猜到他搁那儿大约是找到住的地方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啥了。我准备好了带过去。”
桑平有些急了,“你别来!人家想见的是向阳!”
“人家?”余笙纳闷。
这个“人家”是谁?
“嘿嘿。”电话里传来桑平怪异的笑声。
“你嘿嘿啥?”向阳困惑,“谁想见我?”
桑平:“那个采访过你的女记者!”
向阳脸上微微泛红。
他明显记得桑平说的这个女记者。
余笙也记得。
她笑看着向阳。
向阳的脸越来越红。
他慌张无措的和跟前的余笙、电话里的桑平解释:“我跟那女记者啥也没有!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嘞!我俩也没有联系!”
桑平:“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也没联系,人家还记着你嘞,看样子人家对你的印象不错啊。”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向阳只想说他跟那女记者之间没有情况。
一点点情况都没有!
可是平哥和嫂子那暧昧的那样,显然是误会他们了!
余笙鼓励他:“喜欢了就大胆去追。”
桑平完全赞同媳妇儿:“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嘞!”
向阳浑身不自在,索性躲开他们。
他照桑平的吩咐,把笨重的东西先搬到车上。
余笙结束了通话之后,又把剩下的东西拿到上车。
日用品、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样样齐全。
东西备齐后,向阳坐在电话座机旁边。
看他傻坐那儿,余笙忍俊不禁。
“你要是捉急去,你就先过去。”
向阳局促道:“我不知道平哥他们搁哪儿呢。”
余笙说:“你直接开到市医院去。他要是打电话过来,我叫他到市医院去接你。”
向阳想了一下,觉得这样可行。
于是,他到楼上换了套衣服下来。
平时他是不会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
恐怕他心里有了在意的姑娘才会如此这般。
余笙看破不说破,只道:“你不多带两套衣服啊。反正也没事,你就当是放假,好好地搁市里消遣消遣,陪那位叫辛梦的女记者好好玩两天。”
向阳脸红了一下,“你要不说,我都忘了她叫啥嘞!”
口是心非的家伙!
向阳半天出发,大半夜到市医院。
天寒地冻的,桑平搁医院门口等了他好长时间。
他乘上车,给向阳指路,去医院对面街道的小区。
“辛梦帮了不少忙,你可要代表我好好谢谢她。”桑平说。
向阳红着脸说:“你自己不会感谢她啊!”
“那人家不需要我的感谢嘞!”桑平带着蜜汁笑容道,“辛梦是个好姑娘啊,今儿白里又是给我们找房子又是给我们做吃的。丽丽喝的那鸡汤,都是她做好的从家里带过来的。这姑娘跟我们才见过几回呀,就帮咱帮到这个份上,真不错。”
向阳瞅他一眼,“你看上啦?”
桑平脸一拉,对着他狠狠呸了一声。
他瞪着眼说:“再开这种玩笑,打烂你的嘴!”
虽然这不是搁部队,但是向阳看到桑平变脸的时候还是有点怵他。
“谁都比不上你嫂子。”说起余笙,桑平脸色柔和,连说话的口吻都不一样了。他有点沾沾自喜,搞得自己娶的媳妇儿是白捡来的一样。“左拐左拐,车子停最里头。”
向阳把车子停到他指的地方,跟桑平带着郭家的人开来的桑塔纳并排停在楼边的角落里。
下车后,俩人把车上的东西往楼上搬。
车上的物资不但充足,还挺全乎的。看到车上还有蜂窝煤,桑平露出笑脸。
“看见没有,还是你嫂子好吧,啥都给我想到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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