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慢慢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把自己往厉害那吹一吹，还是往可怜里装一装。

    她举棋不定地苦恼了片刻，最后也只是说："我从以前就相信你是有最有能力的！”

    顾有枢的目光倏地黯淡了下去。

    顾有枢："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丛慢慢觉得自己面前有一张巨大的陷阱，她看得见天罗地网，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被网中间的诱饵吸引，焦躁不安地原地转来转去。

    又想认命，又想挣扎。

    "这么快？”丛慢慢惊讶，一边又问："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她指的是顾有汜和吴只只，可顾有枢指的是顾辛尘和李思乔。

    丛慢慢把做好的菜都盛出来放在餐厅："先不说那些，来尝尝我做的小菜。”

    丛慢慢陪顾有枢吃了一顿热饭，聊聊天磨磨蹭蹭地一直耗到了很晚，两个人各自占着沙发的一边，拉拉扯扯地抢一袋牛肉干吃都甜的不行。

    过了深夜九点，顾有枢刚上任，得出差，不走不行，只好跟不打招呼就来搬家的丛慢慢告别。

    "下次来提前说一声，我好安排下时间。”

    顾有枢依依不舍的蹭着丛慢慢的后勃颈，语气浓浓的都是不舍。

    "谁知道你们这刚刚过年就要上班了……”话说到一半，丛慢慢立刻闭嘴。

    是了，她从来没有上过班，不知道上班族的艰险，其实像顾氏这样挪到正月十五过后才上班的公司已经少之又少了。

    "那我走了。”

    轻轻一笑，顾有枢拎起外套对丛慢慢说。

    丛慢慢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好像想抓住点什么，眼巴巴地看着他："几点飞？”

    顾有枢："十一点。”

    从家这边赶到机场开车得四十分钟，现在就得走。

    丛慢慢尽量想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黏人，可是表情却出卖了她，知道他们已经不是还在上学的小屁孩了。

    她强逼自己体贴，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恋恋不舍，站起来送他出门。

    顾有枢慢吞吞地把衣服穿好，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磨蹭。

    "我弄不好得一两个月都回不来，没准能把春天都躲过去，你……嗯……算了，回来再说吧，我走了，拜……。”

    丛慢慢还以为他几天就回来，听见一两个月之后，立马懵了。

    不许走！

    顾有枢俩字没说完，就被丛慢慢不由分说地扑上来叼回去了。

    他刚拉开的一个门缝被丛慢慢一巴掌按了回去："你今天别走了！”

    顾有枢："别闹……”

    丛慢慢叹了口气，她刚才的确只是胡闹而已，但现在……能多挽留他一会是一会儿吧。

    "今晚过去也没办法工作，我给你改签，明天早上过去！”

    顾有枢被她突然的行径吓了一跳，一时没回过神来："可是……”

    这样不太好吧。

    顾有枢废话多得不行，丛慢慢实在不想让他说了，强行箍着他的腰把他拖了回来。

    顾有枢："小心脚下……。”

    丛慢慢不耐烦的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明天最早一班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顾有枢："……”

    既然小娘子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就不再坚持了……

    顾有枢食髓知味，亲一下没过瘾，缓缓地凑上去，试探什么似的在丛慢慢鼻尖上碰了几下，生疏地给了自己无从倾注的温柔一个外放的机会。

    他靠过来的时候，丛慢慢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随手一抓，正好抓住了一个扶手。

    扶手是下拉的，顺着她的手劲下去，顾有枢关门的卧室应声而开。

    丛慢慢顿时靠了个空，两个人一起顺着惯性摔进了屋，正撞到了门口的椅子。

    顾有枢的胯骨跟沉重的椅子背来了个硬碰硬，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椅子飞了。

    顾有枢："嘶……”

    龇牙咧嘴的丛慢慢在墙上摸了两下，按开了壁灯，黯淡的灯光照亮了顾有枢疼得有点扭曲的脸，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丛慢慢忽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顾有枢伸手摸了下鼻尖，好不尴尬。

    丛慢慢："怎么这会儿这么着急。”

    她说话时微微扬起眉，顾有枢方才本来没想怎么样，这会与她在狭小的空间里相对而立，他心脏开始狂跳，喉咙干渴得说不出话来。

    丛慢慢干咳一声，为了缓解快要点出火来的气氛，想着要就顾有枢的房间布置评价做些什么。

    可顾有汜完全没心思干别的，他起身一言不发地回手带上了卧室门。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

    顾有枢觉得自己该是疲惫又满足的，结果一宿都没怎么睡着，平均十分钟就要惊醒一次。

    他习惯性地保持着占半张床的姿势，没到半睡半醒那个临界点的时候就恍惚地忘了自己在哪。

    总觉得身边还只是一套空荡荡的枕头被子，故而不管多累，眼皮多重都要睁眼确认一番。

    这么几次三番，死人都睡不着了。

    顾有枢彻底精神起来，面朝天花板躺了一会，又忍不住摸进被子，一会抓住丛慢慢的手轻轻捏着，一会又要搂着她。

    辗转反侧的总归要碰到点什么心里才踏实。

    就这么挨到了凌晨四点多，顾有枢忽然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爬了起来。

    他下床的动作幅度太大，丛慢慢迷迷糊糊地看着似乎要醒来了似的，顾有枢心中警铃大响，立刻凝固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直到丛慢慢皱着眉翻了个身睡过去了，顾有枢才松一口气，改为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下床。

    晚上幸亏是他发了‘延迟出差’的消息给自己顶头上司后关掉了数据流量，不然手机恐怕就要炸掉。

    自己一个人走进卫生间，关好门后，顾有枢连接上wifi，果不其然，公司同事发了很多条问号过来。

    顾有汜的消息也掺杂在其中。

    苦笑一声，顾有枢身为公司新入职的‘新人’，一个一个的回复着消息，说自己明天一大早就到。

    时间流逝，早上六点钟的时候。

    "还睡着呢？”顾有枢伏在她耳边轻声说，"最早一班机就要开了。”

    昨天晚上是真累着了，丛慢慢身上难受得要命，睁不开眼。

    顾有枢见她一皱眉，就不舍得再吵了，轻轻地摸摸她的脸，自己去捡丛慢慢头天晚上扔在地上的外衣，然后叠好放在床头。

    而后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换洗衣服，要带的东西以及证件，确认无误，正好拎起来就走。

    拿起车钥匙，他走到门口，回头望着床上的丛慢慢，有点啼笑皆非。

    多年心愿得偿，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这会正看世间万物都很顺眼，连带着早上的寒风都觉得舒适的不行。

    离开小区的时候，最后两个台阶居然是跳下来的，轻快活泼得过了头，顾有枢顿了顿，原地反省片刻，觉得自己是太得瑟了。

    老大不小了，做出这么幼稚的行径会显得很没内涵。

    他心想：我真是庸俗。

    然后……庸俗地哼着歌走了。

    以前，顾有枢没别的事，全心全意地钻在工作里，感觉需要他处理的事没几件，一会就干完了，脑子里总有一堆想法想实现，精力充沛得有点过剩。

    可现在，刚出门他就一门心思想早点了结这堆破事回家。

    偏偏事与愿违，这边刚落地，工作就堆积如山了，他第一次生出不想上班的心。

    只想回家见女朋友。

    两口咖啡下去，他空空如也的胃真的开始绞痛起来，再瞥一眼手边没一会就堆积如山的各种工作，更想罢工了。

    顾有枢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试图把注意力转到正题上，可满脑子根本没有给那些数据留下空位。

    他现在就是后悔。

    后悔没有在离开的时候狠狠心把丛慢慢叫起来，要是那时候能亲她一口，现在也不用这么的心如刀绞。

    要是那时候……再大胆一点，顺便给丛慢慢买一张来这里的机票，他岂不是更不至于刚来就犯相思病……

    想得越多就越是无法好好工作，顾有枢这会儿可真是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

    美色误国一点都不夸张。

    就在这时，他电话响了。

    顾有枢这会儿听见电话就烦，抓起电话的一瞬间，他像是要把思念丛慢慢而看不到、摸不着的这场火直接撒到打电话的倒霉蛋头上。

    不料看清了来电显示，他的怒火‘刷’一下就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了。

    顾有枢眨巴了一下眼睛，确定‘丛慢慢’三个字不是自己意念太强而看错之后，绷紧的眼角一下涌上笑意，声气也低下去了，他开开心心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嗯……不忙，你睡醒了？”

    顾有枢刚到的时候就给丛慢慢发了微信，并附赠了一张自己站在机场外边的自拍给她看，不料丛慢慢没回复微信，直接电话就打回来了。

    "说好了我去送你，你怎么不叫醒我就走了。”

    丛慢慢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顾有枢分外舒畅，只这一声，刚才因为工作烦躁的头秃的顾有枢当下便神清气爽了起来。

    "是我没叫吗？”

    顾有枢："那是我叫不起来。”

    "那就多叫几声，拉拉我的胳膊我就起来了，”丛慢慢非常不开心，"现在倒好，我连你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也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

    顾有枢："……”

    顾有枢："你介意我提醒一句，不要形容的好像我去世了一样吗？”

    "介意。”

    隔着屏幕，顾有枢已经能想象出丛慢慢说这话时候不怒自威的表情，尴尬的抿了抿唇，他哈哈一笑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