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天气愈发的冷了，佟清月灰色狐皮小袄下肚子已经隆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偶尔在花园中走一走，衬得花园中几树恹恹的梅花更加失了颜色。

    那个孩子没能留住这么久，这次身上心里都有些格外不同，也更加上心，交了些管家的事情给点墨让她和王妈妈一并打点，自己便躲了清闲。

    军中似乎也平稳了，单单从那兄弟两人能日日回来吃晚饭就可看得出来，她私心期盼着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如此，再不起风波才是最好的。

    "管家，今日太阳不错，你去推父亲下来晒一晒太阳吧。”

    瞧着管家从自己身边过去佟清月便把人叫住，冬日里的太阳也不是太晒，身上暖烘烘的心情便也愉悦起来。

    管家笑笑，"二少奶奶今儿瞧着心情可是好极了，就是今日有点风，怕推老爷下来着了风就更不好了。”

    佟清月放下手里的绣架扶着桌边站起身来，上下扫了一眼管家，"我问过大夫了，不碍事的，而且也确实要叫父亲出来透一透气才好。你去吧。”

    "是。”管家微微一迟疑，有了上次伺药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再硬扛着佟清月的吩咐，顺势也就应下来了。

    凌震南似乎周身只有眼睛还能动，被管家推着上前来斜着眼睛紧紧盯着佟清月，喉咙里发出轻微的闷响声。

    "管家，你下去吧，这儿有我就行了。”佟清月稍稍拉了拉搭在凌震南膝上的毛毯，冲管家抿着嘴微微笑道。

    管家到园子一侧垂首站定，离两人有一定距离却也保证能听见他们的话，安静得仿佛与周围草木融入一体，说来这还是凌震南教会他的，在凌家做事，总归是要学会做聋子做瞎子做哑巴的。

    佟清月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凌震南手边，倚在躺椅上望着院子里独独还能看得过眼的一棵梅树眨了眨眼睛，喟然叹道："父亲，如今此情此景，您也不曾想到过吧。”

    凌震南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可如今这样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上位者冰冷的加持，也不让人觉得心惊了。

    "父亲，他不想的，您何苦对他紧紧相逼呢？您倚重大哥，纵容三弟，那他做错了什么呢？他才是为淮军开疆辟土的人，至始至终怨的不过是您，是您这个父亲竟然把他当作您权力的威胁。”佟清月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对他说这些，只是一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他的委屈她得替他说出来。

    凌震南僵硬地慢慢转过头，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耗尽了这个老人全部的力气，他苍白干裂的唇半张着大口喘息着，眼睛盯着佟清月脸上，他最后悔的，就是做了这一个顺水人情，算计佟国徵的同时成全了凌允惟和佟清月。

    有了佟清月，便是凌允惟脱离他掌握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