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客车运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问题，但是它向世人切切实实地证明了客运列车可行性，随着晋阳各类刊物铺天盖地的报道，人们纷纷跃跃欲试，准备正式开始运行后一尝新鲜。

    等到了榆社之后，诸葛亮司马懿和随行的技工们对蒸汽火车和客车车厢进行了全面的检修，结果发现了许多处问题，几人很快给赵真送来了检测报告，要求留在榆社维修之后再返回晋阳。

    最初的维修方案是几天就可以完成，谢飞也并没有当回事，反正这点时间也不会耽误自己前往鄄城，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去往涅县看上一看。

    涅县距离榆社不过只有30多公里，这个华夏军起家的小县城对众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后来在修建晋阳到长子的道路时，由于路线的原因绕过了涅县，谢飞等人已经多年没有来过涅县。

    当涅县出现在了眼前时，谢飞发现涅县的变化好像不大，当年的小城墙已经彻底坍塌，只剩下砖石结构的城门楼子还孤零零地杵在原地。

    一名城防军准尉看见了远方前来的人马，很是不以为然地登上了城楼，当他透过望远镜看清来人的旗号时，他那张被晒的黢黑的脸庞一下子就变了。

    “全体集合！军团长来了！”

    小准尉一边扯着嗓子叫喊着，一边飞也似地跑下了城楼，城门口的十几名士兵立刻慌乱起来，大家在准尉的带领下跑出了城门，排列好队伍等着谢飞的到来。

    平时他们连个上校都见的不多，将军更是见都没见过，没想到今天居然如此近距离见到军团长，见到这么多的将军，一个个全都兴奋的满脸通红。

    看着残破不堪的城墙，呼延子君这顿摇头叹气，在她看来这个小土坡一旦遇到了袭击，敌军策马就能直接冲进城去，这城根本就没法防守。

    “君姐姐多虑了，夫君不是说了吗，要御敌于国门之外，现在我军只要守住国门即可，里边的城池根本就不用去管它。”

    陈颖和呼延子君并排走着，两人都是一线将领，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话题。

    “御敌于国门之外说着简单，真做起来哪有这么容易，我总觉得夫君的这个说法有些问题。”

    “我倒觉得没有问题，”陈颖是接受过系统军事教育的新型军官，看问题的角度和呼延子君毕竟有些不同，“现在晋阳已经建设了大量的工厂，只要被敌军攻进来就是灭顶之灾，所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必须将敌军挡在国门之外，假如真的让战火在本土燃烧，即使到了最后将敌军驱逐出去，名义上虽然是打赢了，但是本质上已经输了。”

    “颖妹子的话不敢苟同，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哪有什么名义和本质之分。”

    “以前没有工厂，除了种地就是种地，敌军来了也只能破坏人口，别的什么也捞不着，将他们赶出去也就没事了。但是现在不同了，君姐姐也看到了晋阳这短短几年的变化，以我军未来的能力，能够攻进晋阳国门的军队必定同样是一支同样军队，如果战火在晋阳的本土发生，那等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必定是一片废墟，而敌人的基础却没有遭到任何破坏，就是最终成功地将敌军驱赶出去，君姐姐觉得谁输谁赢？”

    呼延子君听了愕然一愣，她显然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胜负问题，过了好一阵她才很不服气地争辩道：“我们可以重新修建！重新快步前进！！”

    “君姐姐，敌人就在原地踏步吗？”

    “这………他们总会有犯错的时候。”

    “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的失误之上是极其危险的，否则敌人若是一旦不去犯错岂不是要完蛋了？”

    谈话间两人也随着大队来到了城门口，两人并不下马，就在马上向着激动的脸色发红城防军准尉回了一礼，继续并辔走进城门。

    “颖妹子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是敌人也不可能就不犯一点错，到那时岂不是就是我们的机会？”呼延子君一边回着礼一边继续追问着陈颖，她忽然觉得陈颖的见识似乎比自己高上许多。

    陈颖皱着眉头使劲儿扯了一下马疆，又轻轻磕了一下马腹，有些焦躁的战马才算安静下来，这匹战马是今天临时挑出来的，她对战马的脾性还不是很熟悉。

    “君姐姐说得一点没错，任何敌人都会犯错，而且一定会犯错；但是同样，我们也会犯错，而且一定会犯错。所以我们绝不能指望利用敌人的错误去获得胜利，因为在敌人犯错的同时我们可能同样也在犯错，认为自己永远不犯错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颖本是晋阳大学出身，后来又进入骑兵学校学习，按照流行的话说就是军事高技术人才，她这一番高谈阔论听得呼延子君都有些晕了。

    “颖妹子说得这些让我有些想不明白了，不过我认为只要能够取得战场上的胜利，最后就一定能够胜利。”呼延子君很是不服气，在她看来只要能够在战场上痛击敌人，那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自己。

    “君姐姐在骑兵学校上课的时候，一定听过这句话——战争是国事的延续。一般情况下，战场上的胜利就是国事的胜利，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战场胜利并不是每次都能带来国事的胜利。”

    呼延子君沉默了，她平日里对宏观的考虑并不是没有，但是的确没有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过此类问题。两人现在的对话，倒像是老派将领和少壮派之间的对话，两人之间看问题的角度，是旧式将领和完全在晋阳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将领之间的区别。

    看着前方和谢飞谈笑风生的蔡婉、甄宓两人，又看看窃窃私语并辔而行的甘琳和麋璐，呼延子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羡慕她们，至少她们不必去为战场的胜负费什么心思，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君姐姐为什么叹息呢？”

    “我在想着颖妹子的话，那在颖妹子看来，什么样胜利才是胜利呢？”

    “攻进他们的国土，摧毁他们的经济，奴役他们的民众，让这里变成帝国的资源供给地！杀人没有任何意义，除了收获仇恨什么也得不到，何况人口也是资源，占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那会背上沉重的包袱，最终拖垮自己！”

    陈颖那张俏脸还是面带微笑，但是在呼延子君的眼里，那笑容是竟然是如此的冷酷，这让她从内心感到阵阵发凉。陈颖所说的这种处理方式简直比屠杀还要恐怖，屠杀只能对付一代人，然而这种处理方式，将会实现对敌人的永远压制。

    这一刻，呼延子君对陈颖的认识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君姐姐，地盘并不总是越大越好，而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越大越好。”

    “颖妹子能否仔细说说。”

    “君姐姐，地盘的边界有两种……”

    “等等等等，怎么会有两种？不就是只有地图上的一种吗？”

    “那怎么可能呢？君姐姐说得那种就是地图边界，君姐姐你想，当年黄巾作乱的时候，灵帝刘宏能够管住黄巾贼军的地盘么？”

    “那怎么可能？”呼延子君也笑了起来，刘宏要是真能管得住那些地盘，那黄巾贼也不必做乱了。

    “这就对了，这就是我要对君姐姐说得第二种边界——安全边界！”

    “安全边界？”

    “对！所谓安全边界，就是能够实际控制的边界，我们为将者所要做的，就是要尽最大的能力去扩大安全边界！安全边界越大才越安全，它比地图边界更有意义，而边界的大小并不是仅凭将士们的勇武就能决定的，决定它的是后勤军的输送能力。真姐姐的铁路将大大提高我军的机动范围，终有一天君姐姐你会发现，真姐姐对帝国的贡献，将远远超过你我一线将领。”

    陈颖说得异常的坚决，呼延子君一时都消化不过来了，这些话她还是头一次听人说，就是谢飞也从来没有说起过，她从内心很难认可大财迷的贡献竟然会超过战场搏命的将领们。

    许久之后，呼延子君才喃喃地问了一句：“依颖妹子之见，怎么才能取得胜利呢？”

    “少犯错误！”

    “少犯错误？”

    “对，比的是谁犯的错误更少，而不是谁得到的胜利更多。”

    呼延子君彻彻底底地迷惑了，她默默地向前走着，直到看见当年华夏军成立时的军营时，她才忽然冒出来一句：“有颖妹子在，郭奉孝可以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