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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即将拉满整个天空的时候，宴清和秦来到了山顶的位置。

    姜归住的地方是一座三进四合院，和她初来京城商越带她去看的那间相比要大很多，青瓦下墙壁刻满岁月残痕，深黝的宅门半敞，走进去，里面宽阔敞亮，围成一圈的木质廊道外有花草点缀，一个妇人站在院落中心的树前，为它脚边的小花浇水。

    听到脚步声她抬首，看见秦来怔了怔，又望见他身旁的宴清，面上很快有了和煦的笑，“阿来。”

    秦来颔首，对宴清道：“照顾我妈的刘姨。”

    宴清差点以为妇人就是姜归，忙向她打招呼。

    “她是我未婚妻。”秦来言简意赅地介绍。

    刘姨已经猜到，她止不住地去看宴清，连连点头，“夫人在西边的耳房里，正在看书。”

    秦来牵宴清的手向西边走，宴清转头看了刘姨一眼，她还在原地，正望向他们，眼底含着欣慰的光，用无限温柔的眼神与微笑，向她展示她的友好。

    宴清整个人放松下来。

    所以当她进了耳房，看见姜归的时候，并没有过于拘谨，她看见她正靠窗看书，秦来喊她一声后，她放下书卷，往他们的方向看去。

    姜归长得非常美，没有任何攻击性，但一眼就能惊艳到人心里去的美丽，四十多岁的女人，没有保养过的痕迹，随意让皱纹和暗沉在脸上滋生，但即使如此她也比那些上流社会的贵妇要美得多，老天偏爱这样的人，盛极一时的牡丹哪怕随年月凋零，也比温室里的塑料假花多了清冷的芬芳。

    秦来说宴清是他未婚妻后，姜归起身，走到宴清跟前。

    她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

    姜归轻轻握住宴清的手，“叫宴清，‘海晏河清’的‘晏清’？”

    “不是。”宴清笑着说：“宴，是有宝盖头的宴。”

    “宴。”

    姜归重复了遍她的姓，转头问秦来，“知道这个字什么意思吗？”

    秦来低眉敛目，“和妻子安逸的共进午餐。”

    宴清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姓还有这一层意思。

    “名字真好。”

    姜归称赞她，却叹了口气，“姑娘，真的想和我儿子结婚吗？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和他分开还来得及。”

    宴清一愣。

    秦来视线落到地上，什么也没说，唇角淡漠地向上挑起。

    “我真的很喜欢阿深。”

    宴清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以往，不都是婆婆不中意媳妇，要儿子和媳妇分手，怎么轮到自己，婆婆好像觉得，是秦来配不上她呢？

    她牵秦来牵得更紧，“伯母，我之前离过一次婚，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结婚的念头，但阿深，他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我想跟他结婚，并且一直走下去。”

    姜归在宴清喊秦来“阿深”的时候微微一怔，也许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她看着他们，神情温柔下来，笑了笑，“也好。”

    她抬手，把腕上一串佛珠取下来，戴到宴清手上，宴清还想推辞，秦来在旁边道：“妈送你东西，你就收下吧，她是个小气鬼，愿意送东西，就说明认可你了。”

    宴清小声说了句“谢谢妈”，和秦来一起坐到她对面的塌上。

    刘姨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姜归问：“今天的茶采了吗？”

    刘姨“哎呦”一声，“看我这记性，年纪越大越记不住事，我给忘了，现在就去摘。”

    宴清看姜归眼观鼻鼻观心，秦来百无聊赖地打量屋子，总觉得这对母子有话要说，突然就站起来，“刘姨，你要摘什么茶，我跟你一起去吧。”

    “是忍冬。”刘姨看了眼姜归，看她没有反对的意思，笑起来，“也好，那，小姑娘跟我一起出去吧，也看看山边的风景。”

    宴清想松开秦来的手离开，他黏人得像手里涂了胶水不想放她，还是她轻掐了他的手指，他才挑起眉梢，不情不愿地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两人走后不久，姜归道：“跟我去佛堂。”

    秦来打了个哈欠，“不必吧，您知道的，我向来不信鬼神，从不踏进这封建迷信的地方一步，那群秃头胖乎乎地坐在那儿，头发都没有，怎么能让人信服呢。”

    姜归说：“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宴清，和你们之后可能有的孩子。”

    “……”

    他挠挠头发，老老实实站起来跟姜归去了佛堂，在姜归燃香供佛的时候，他倚着门边向外看去。

    郊外的星星密且多，多且大，一颗颗都比他给宴清买的钻石要大上不少。

    他果然还是不满意那颗粉色的鸽子蛋，一心想再给她换一颗。

    “赌场还在开吗？”

    姜归点完香，向佛祖拜了拜，跪在蒲团上，背对着身问他。

    “已经在一家家的关停了。”

    “那些放债公司呢？”

    “那么多烂账坏账还没清干净，想关掉不是容易的事。”

    “秦已开的那些夜场……”

    “正在清。”

    秦来笑了，看着他虔诚礼佛的母亲，“妈，想洗白，不是那么容易的过程，至少还要个三五年，您放心，秦六家怎么样我管不着，我们小秦家下面的所有产业，全部都会干干净净，不会留下一点儿脏东西。”

    姜归慢慢从蒲团上起身，她看着儿子，“过来。”

    秦来走到她身旁。

    她拿起他的手，微低下头闻了闻，这一举动让秦来面色微变，像小孩子一样，缩回手，把手背到身后去。

    他笑嘻嘻道：“怎么了？”

    姜归面色并不好看，“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秦来笑：“妈你鼻子真厉害，我肩膀这两天是受了点伤。”

    佛堂两边都开着窗，穿堂风一阵阵地吹起来，菩萨前的香火晃了晃，拂起姜归耳后的发丝，也让秦来的袖口轻轻摆动。

    姜归没有继续问他，她取下三支香，点燃，要放到他手里。

    秦来皱眉，“我真的非要烧香？”

    姜归：“你不仅要烧香，还要跪拜礼佛，并且从此之后，日日如此。”

    秦来漂亮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轻蔑，姜归的一句话却立即让他神色变得肃然，“宴清，这个姑娘，需要非常多的安全感。从她的姓氏，你都应该看得出来。”

    “我根本就不指望你会爱上什么人，甚至连喜欢，对你来说都是种奢侈。”

    姜归说：“你的父亲是那种货色，你的姐姐也没有让我省心，到了你，你前二十五年做的荒唐事还少么？你是没有做过让姑娘未婚生子的事，可你让多少女孩因为你伤心，那些女孩又有多少因为不甘心，想捅出篓子闹大事情让我知道，一桩桩一件件，当真以为我在这个地方一点也不知道么？”

    秦来沉下眼眸，“每一个我都跟她们好聚好散，分开时她们想要什么，我完全满足了她们。”

    姜归露出讽刺的笑，温柔又伤感，“宴清跟你分开的时候，你也会这样对她么？”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秦来像被蛰了一下，他在母亲面前仿佛幼稚的孩子，声音剔除了原先的锋利，“我永远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也会永远爱她，如果有一天她想走，我哪怕哭，哪怕像狗一样，也要死缠烂打，让她心软。”

    “浪子回头，真的不是什么好词。”

    姜归听完静默一瞬，她说着，把手里的三支香放进他手里，“阿来，我以前也不信佛，后来信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你和阿浅。你父亲的下场不会很好，我只期盼，你不要重蹈他的覆辙，做出更荒谬的事来。假如你能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你一定要记得，是宴清这个姑娘救了你，而不是你救了她。”

    “哪怕是为她向菩萨祈祷，为了之后你们的孩子祈祷。”

    姜归深深地望着他，“不要辜负他们。”

    她说完走到一边去。

    秦来盯着手里的香，抬眼，看向前方笑容和蔼，含着无限慈悲的菩萨。

    他向来不信天，不信地，哪有什么鬼神，都敌不过他的运筹和心计。

    但为了宴清。

    他扬起眉尾，恭恭敬敬捏着三支香，把它们插进香炉里。

    然后双手合十，望向菩萨，软了双膝，额头顶礼。

    虔诚地为她祈告。

    -

    忍冬也叫金银花，性温凉，极耐寒。

    宴清和刘姨出去的时候，有幸看见最后一抹余晖沉于地平线下，山上有点冷，但空气极好，星星探出头的时候，让她想起自己住过的乡下，虽然少时不愉快的记忆占据了大部分，但每当抬头看见天上的繁星，她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现在，看到星星，比起回忆过去，她只觉得怀念，摘了满满一篮的忍冬后，刘姨把她偷偷编织的花环戴在她头上，她又惊又喜，哼着小曲儿，沿路回了院子。

    刘姨领她去厨房的时候，她看见姜归正在烧菜，秦来在她旁边给她打下手。

    宴清还以为秦来远庖厨，没想到他手艺挺好，姜归累的时候，他给她颠勺，同时把切好的葱姜蒜倒进去，香味一下就溢了出来。

    ……哪有第一次见公婆，让公婆动手烧饭的？

    宴清忙要去拿围裙，姜归笑，“都要烧完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宴清有点愧疚，她讷讷地走到秦来旁边，打开水龙头洗手，看他已经灭了火，把锅里的菜倒腾出来，轻轻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腰部，小声地，“炒菜的时候应该叫我过来呀。”

    秦来看她，挑眉，“为什么？”

    宴清气到快跺脚，“我是你家媳妇！”

    这话极大地取悦了他，他眉眼含笑，唇角微弯，“你来当我家媳妇儿，就是过来炒菜的吗？”

    诶？

    不对，他在混淆重点。

    但是，再争辩也迟了。

    这小绿茶已经将菜烧好，“你过来搭把手，帮爷把菜端出去。”

    他只让她端一盘，自己手里拿了两盘，她问他怎么居然还会这一手，他道：“留过学的不是都会自己做菜么，你不是也去英国念过，要是觉得没大展身手，下次给我炒一盘？”

    不了不了。

    宴清想起自己糟糕的手艺，嘴角抽了下，转移话题，“来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呀？”

    他笑，“那可海了去了，神秘感你知道不？我要是结婚前全露出来了，结婚后还有什么新鲜感啊，要是你嫌我烦了出去找小三，我到时候可真就欲哭无泪了。”

    “又胡说八道。”

    晚饭四个人一起吃，这偌大的宅子平时冷冷寂寂的，因为他们的到来终于热闹了些，饭桌上的气氛也比刚来的时候好，话题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刘姨诉说在山上生活的事，一部分，则是宴清说起自己家的过去，附加她和秦来恋爱之后的小事。

    她家破产，如今还负债累累，她好赌的父亲被人杀死，至今仍找不到真凶。

    姜归和刘姨听的时候，脸上完全没露出任何鄙夷的神情，她们眉头紧锁，怜爱又温柔地看着她，不是同情的目光，更像是长辈对小辈的怜惜。

    宴清说话的时候，姜归轻声对秦来说：“你要对小清很好才行。”

    秦来：“我当然会这么做。”

    姜归想了想，轻叹口气。

    “如果不是她的父亲去世，家里又遭此巨变。”

    “她还真不一定会看上你。”

    秦来全当做没听见她这句话，他把左手伸出来给她看，“妈，这是茉茉给我买的红绳。”

    他笑得很得意，让姜归想起他小时候撒起娇来就是这个模样，到现在，他都二十六岁了，撒娇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

    她笑着把他的手推回去，“吃饭。”

    -

    宴清以为洗澡，就是进浴室淋浴一会就可以结束的事。

    没想到刘姨专门把热水倒进一个巨大的浴桶里，让她可以泡完澡再洗。

    浴桶里还飘着各种各样的花瓣，花香四溢，水温适度，宴清赤身淌进去的时候，心情好到了极点。

    其他三人，压根没有一个跟她说起，这里还有个佛堂的事。

    要不是君忻还有活动需要站台，以及要去录制综艺，宴清还挺想在这里再待上两天。

    她泡得晕晕乎乎地回了房，躺在床上没多久，秦来坐到她身边，给她擦头发。

    他也已经洗好了，穿着干净松软的棉质睡衣，给她擦头发的时候，他鼻尖动了动，俯身，闻了闻她的脖颈，“好香。”

    “我泡了个花瓣澡，就像古装剧里的一样哦。”

    她戳戳他系得严严实实的纽扣，“比你身上的气味香多了。”

    秦来勾唇，他一手为她擦拭头发，另一手，轻轻地覆在她的腿上。

    她感觉到他的意动，“你肩膀上的伤……”

    “是肩膀受伤，又不是胳膊受伤。”

    他伏下来，在她耳边轻哼哼，“都能抱你，其他的事，当然也轻而易举……再说了，有些动作，我做不来，但你可以……”

    他深深嗅闻她身上的气息，“这味道不仅香，还挺……催忄青……”

    那晚，宴清被他折腾到大半夜。

    到最后，东西都没了，他起身穿衣服，“我下山去买。”

    “算了。”

    她一把拽住他胳膊，把他从地上薅回来，声音软软的，能掐出水，“再来一次就……就睡了吧……”

    “你不怕？”

    “我怕什么？”

    她的脸红得发烫，搂住他的腰身，轻抚他身上坚实的肌理，“我不信……”

    “我不信你能一次就中。”

    “你才没那么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