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冷的滴水成冰，陈传武驱车来到齐北殡仪馆，打了曹昆给的电话，对方带着陈传武办理了各种手续。

    这是陈传武第一次到殡仪馆来，没想到在这里办业务的人挺多，送别礼堂有一家正在办事，齐北送葬民俗很重，这家人不差钱，专门请了跪拜队伍，领头的秃头大哥，跟个社会人似的，伴随着哀乐三拜九叩，礼法做的完完整整。

    身后跟着一大堆穿白孝服的，跟着大哥磕头，最后是呜呜痛哭。

    火化得需要各种手续，这些都办好了，陈传武领取了林如玉的尸体，带头的人还让陈传武检验了一番，然后装进一个黄色的袋子里面，放在小推车上，一起推到火葬炉。

    外面天寒地冻，这里温暖如春，两个上年纪的大叔只穿了短袖，带着口罩，眉宇间煞气很重。

    按照他的指示，林如玉的尸骨袋子被放在了传送带上，然后对陈传武说你出去吧，先选个盒送过来，等会在窗口领盒子。

    陈传武和那人一起出来，回到办手续的办公室，那人说骨灰盒已经选好了，汉白玉的。

    陈传武看向旁边一个骨灰盒架子，普通的骨灰盒便宜的几十块，胶合板材质，模样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次，实木的在几百块，红木几千，最贵就是汉白玉的，还是什么名家雕刻，价格在六万六，不打折。

    陈传武咋舌，这笔钱肯定不是眼前这位办事人出，还是从曹昆腰包里面往外拿，由此可见，曹昆对林如玉够意思。

    想象也正常，林如玉可是帮助曹昆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皮继山死了，以后南城这块群龙无首，要想把产业挪过来，扩大公司业务并不是不可能。这块蛋糕可是非常厚实。

    不过陈传武忽然又觉得有些夸张，曹昆帮助林如玉收尸，合葬，还选择那么好的骨灰盒，真的是因为林如玉只是单纯帮助曹昆杀死皮继山？

    换位思考，一个死去的人，值得这样吗？曹昆还能获得什么利益？或者说没有利益，他为什么这样做？

    一时间没什么头绪。

    旁边忽然有人吵起来，是几个披麻戴孝的中年汉子，一个个低沉着脸，他们是来给父亲火化的，言语间能听出来，他们父亲是个国家职工，死亡之后有一笔抚恤金，但争吵的原因不在此，在于选择哪个骨灰盒。

    老大说选择最便宜的，贵的也是乱花钱，咱爹活着的时候，咱都尽孝了，死了，啥也不知道，没必要。

    老二说不行，咱爹一辈子要好，死了，也得睡的好房子，至少得是红木的。

    老三说这都是身外之物，没啥意思，咱爹活着的时候，你俩都不孝顺，现在别说这了。

    三兄弟吵了起来。

    办事人连忙带着陈传武抱了白玉骨灰盒出来，说道："火葬场天天伺候这事，对寿命有折损，就靠着买盒子挣点钱……哎，因为好坏骨灰盒，几乎每天都吵架。等我老了，我先给自己买个好的。”

    陈传武笑道："要那么好做什么？反正也看不见。”

    办事人说："那不一样，胶合板的盒子有味，死了也不能受这份污染，挣那么多年又带不走，买个好盒子算啥？”

    陈传武看着骨灰盒问，这玩意是真的吗？

    办事人点头，正儿八经四川玉，品质可能次了点，死人的钱能赚，但不能骗。

    陈传武将骨灰盒递给烧炉子的大叔，后者将门关上，办事人将陈传武带到另外一个窗口等待。

    在这里等待的还有几波人，无一不是披麻戴孝，哭哭啼啼。

    窗口打开，一个大叔喊某某家属，立刻有人过去，抱着盒子，一家人哇哇大哭，嘴里还喊着爹呀，妈呀，回家了……

    陈传武感慨万千，问办事人每天有多少人火化？

    办事人说说不准，有时候没有，有时候百十个，冬天比较多。

    陈传武问为什么？

    办事人叹息一声说，冬天是一年的最后，天气也寒冷，得病的老人照顾不好，往往会在这时候去世，还有就是出意外的多，尤其是这大雪天，等着吧，往后一周每天都得百十个，跑不了。

    半个多小时，等盒子的人走差不多了，只剩下陈传武和办事人，陈传武听见焚烧炉房间传来铁锹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嗤嗤声，小声问："这是往盒子里面盛骨灰呢？”

    那人点头，"差不多了，你在等会吧，我还有几个业务。”说着走了。

    不到一分钟，窗口开了，刚才接陈传武骨灰盒的大叔将抱了黄布的盒子递送出来，"林如玉家属。”

    陈传武连忙过去接在手中。

    那人上下打量着陈传武，感觉有些奇怪。

    陈传武明白他奇怪的眼神，这里抱盒子的，无不是披麻戴孝，唯独他特殊。

    他也不解释，拿了盒子出来了，天气寒冷，阳光有些刺眼，殡仪馆的松树很多，给人沧桑之感。

    看着手中的盒子，陈传武感觉嗓子有些发干，"林如玉，你这样算不算解放了呢？走吧，我送你找你的爱人。”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陈传武感受到耳边有一股冷风吹来，仿佛在说谢谢。

    此处瘆人，陈传武连忙上车，调头离开，在他从火葬场出来的时候，还发现那几个兄弟在争吵，他去世的老父亲看到不知作何感想。

    拿到骨灰后，陈传武立刻联系曹昆，曹昆已经到了南何集公墓，道路湿滑，他嘱咐陈传武慢点开车。

    陈传武来到这里，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就在现场，和尚、老道至少几十个，昨晚陈传武来过这里，一些墓碑上还有些弹孔，这块墓碑换了全新的，陈传武看到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是常斌，一个是林如玉。

    韩立也来了，开车带着胡桃，胡桃走到曹昆身边，脸上带着不情愿，曹昆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依旧是那副嫌弃不情愿又惧怕曹昆不敢离开的表情。

    曹昆微微摇头，也没说什么，道："传武，送嫂子回去。”

    胡桃一愣，"你搞什么？让我过来，刚下车又送我走？作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