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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圣言

书名:光寒九州录作者:最上之域加入书签投推荐票错误/举报

    张十七连忙跪下,摇手道:“老爷,公子,十七的命是老王爷救的,十七也是徐家养大的,十七忠于徐家,是天经地义的,不需要奖励!”



    徐辉祖呵呵一笑,又把银票收了起来:“好,你能不贪财,我很欣赏!”



    他看看张十七已经被扭打得坏了的衣服,从身上摸出一个十两的元宝来,给张十七道:“你十两银子,是奖励你能维护徐府的体面,也是双倍补了你没能在颖国公府拿得回仪,你去重新做一件新衣服吧。”



    张十七谢了赏,才把银子接了。



    徐辉祖微了颔首:“你先退下吧,我跟公子还有事要交代!”



    张十七又磕了个头,才退了出去,他回到卧室,把元宝交给了张云海,张云海看十七的身上的衣服又是破口又是泥巴,脸上还有不少血丝,十分担心:“十七,你不是去参加喜宴了吗?怎么还跟人家打架了?”



    张十七想了想,没有把杨老板和神秘蒙面人的事说出去,只是说了白天被人当作赌注的事,张云海吓了一跳,连忙替他细细把了一番脉象。



    幸好,这些年中,他把张十七的身体底子打得无比结实,张十七虽然受了一点硬伤,但却没有伤及五脏六腑,所以问题并不大,只需要调养一两日即可。



    早在上次比试的时候,张云海就对徐景永的凉薄大为不满,没想到这一次徐景永更加过分,竟然拿张十七的忠诚作为自己赌博的工具,这让他心头怒不可遏,他沉吟了半晌,对张十七道:“收拾东西,我们离开徐家。”



    张十七愣了一下:“怎么了义父,这么晚了,我们去哪儿?”



    张云海道:“去哪儿都没关系,只要不在徐家就行,徐家如此辱你,我们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凭着义父这些年来的积蓄,我们去乡下买点田产,不用再如现在这般寄人篱下了。”



    张十七很是不解:“义父,一直以来,你都教导我一定要忠肝义胆,要与公子彼此信任,以后也跟他一起横扫北元,替我父母报仇,可为什么你今天却突然提出来要离开徐府了?”



    张云海道:“我并不是否定忠肝义胆,可是忠肝义胆要对应的是知遇之恩,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以前老王爷投我以木桃,我也报之以琼瑶。



    徐景永如果对你一片赤胆忠心,你自然也应该对他效犬马之劳,可是徐景永却根本视你为草芥,我不希望你再对他死心塌地,否则,早晚有一天,他会害死你。”



    张十七连忙道:“义父,我刚听说公子是拿我当赌注的时候,确实很不开心,可后来老爷替我主持完公道后,我心里早就没想法了,现在我还很以能在徐家为荣呢?



    我虽然在做仆人,可是并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啊,从我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徐家,跟我关系最好的人,就是这些一起长大的小哥哥,我怎么舍得离开他们?”



    张云海微微一笑:“你心地善良,我一向来都是知道的,你舍不得这些小兄弟,我也知道,否则的话,从老爷过世,他们让徐河当管家开始,我就带着你离开了。”



    张十七嘻嘻一笑:“义父,你待孩子真好,我虽然从小没有了爹娘,可是有了义父您,我觉得我比那些有亲生父母的人更幸福。”



    张云海看着张十七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极为欣慰,他想了想,沉声道:“十七,你心地善良,可是人心鬼域,你也不得不防,徐辉祖今天奖励你,跟你说那些话,你不要觉得他真的是那种刚才不阿的人。”



    张十七一愣,眨巴眨巴眼睛:“不会啊,干爹,我觉得老爷挺不错啊,一身正气,赏罚分明,而且连我们这种仆人都能体恤,为什么不好?”



    张云海摇摇头:“徐辉祖的做法,只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他只化了十两银子和几句话,就换得你死心踏地,而且徐家仆人位也一定会把你今天的事在府里宣传出云,以后徐家的仆人就会更加忠心,这对他们这种官场中人不过是小把戏!”



    张十七有点混乱:“是吗?可是义父,徐家的人忠于徐家,难道不好吗?”



    张云海摇了摇头:“十七,你要知道你并不姓徐,而是姓张,你并不是徐家的人,徐家的荣耀并不会照到你的身上。



    我以前一厢情愿的以为,你和徐景永一起长大,自然会情同手足,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徐景永从来没有这么想,他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工具而已,想用就用,想扔就扔。



    不光是徐景永,其他的所有人,只怕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既然没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又何必把他们当人看?”



    张十七不服气:“可是,老爷都说公子不对,所以他在教育他啊!”



    张云海苦口婆心道:“十七,你再仔细想想徐辉祖是怎么教育他儿子的,他说可以测试你的忠心,但是不可以拿这种事情来赌博。



    所以说,他并没有真要把你当自己的兄弟亲人,而是要装作把你当兄弟亲人,然后骗你对他们死心塌地而已!”



    张十七更加混乱,他似乎觉得张云海说得很不对,可是内心却又觉得张云海说的很对,徐辉祖得确没有真把他当回事,而只不过是借他教育一下公子景永如何御下,就连银票,他也没有真的要给,真只是装了一样子,其目的也是测试一下他的忠心。



    他摇了摇头:“可是那些圣人之言,为了国家民族大义,难道都不对吗?”



    张云海呵呵一笑:“圣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躲在后面,忽悠别人去死,就如同老爷一样,这辈子至少忽悠过上百万人自愿把自己的血流干。”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圣人之言也不能全说不对,比如抵御外侮,自然是人人有责,天下间不知道会增加多少你这样的孤儿。



    所以,十七,你的忠诚,应该留给天下人,而不是留给徐家,比如说,某天,徐家去投靠北元,你要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全部铲除,对不对?”



    这句话张十七十分赞同,他点了点头。



    张云海又道:“十七,你虽然从小就是一个仆佣,可是,你不要真觉得喝自己就是一仆佣,人不可能有傲气,但不是能缺了傲骨。



    你要相信,你和徐景永没有什么区别,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就连当今皇帝,以前不也当过乞丐,当过和尚?”



    张十七连忙道:“义父,你小心些,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前段时间左卫营的人查到东城有家开店铺的人说了这些话,就给他们定了谋逆之罪,好几家人被杀,连累三族无辜的人都被发配到建州去了。”



    张云海微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以前自己都经常说,老王爷跟他一起偷过牛,只要军中资历较深的人都知道,只不过他现在当了皇帝了,别人都不敢提而已。”



    张十七道:“年初的时候,我随公子去方先生那儿听学,方生先说圣上是天上星宿下凡,是上天派来惩救大明百姓的,方先生是当世大儒,是真正的圣人,不可能说谎的。”



    张云海哈哈大笑:“小七,可拉倒吧,别听那些腐儒瞎扯,我刚才都说过了,这些所谓的圣人,就是会躲在角落里忽悠别人而已!”



    他脸上的肌肉忽然抽了抽,然后神色阴沉地道:“当今皇帝为了得到现在这个皇位,所做得那些事情......”



    张十七第一次发现义父的眼睛里真的满是惧色,他担心的问道:“义父,怎么了?”



    张云海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了,你现在还小,还不到需要懂这些的时候,总而言之,你要记住一件事,不要怕死,可是不能轻易去死,尤其是不能为了那些毫无价值的事情就随随便便送了命,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就算对手是天皇老子,你也把他先给挑了再说,明白了吗?”



    张十七茫然地点点头。



    他又皱着眉头:“可是义父,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死心塌地的跟在老王爷的身边?”



    张云海叹了一口气:“老王爷虽然忽悠人去死,可是那些人也是为了天下大义而死,就算老王爷自己,也随时愿意为了天下大义而死,于其说他忠于皇帝,倒不如说他忠于天下人,所以,我才甘愿陪他同生共死。



    可是徐家的这些子孙,再也不是老王爷这样的人了,他们每天所想的事,就与朝堂上其他那些当官的没有了分别,整天只是盘算着自己的权力地位,想着如何加官进爵。



    十七,我们的忠义,不是拿来作为政治斗争和权力倾轧的牺牲品的,明白了吗?”



    张十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心里仍然没有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张云海离去以后,张十七一个人望着窗外的月光开始开始睡不着,与林若初之间似有似无的微妙感情,与徐府之间突然变得不确定的忠心,徐景永的为人,都让他对未来充满了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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