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见以为顾筱柔开玩笑，去后院见了顾雪寒才知道是真的。

    隽雅的眉眼弯下来，唇角浅浅勾起，流泄出一抹讥诮的笑意。天下又不是只有顾家有姑娘，他娶了一个顾家姑娘还不够，还要再娶一个。他没有再娶的机会也就罢了，若有，绝不再挑顾家的姑娘为妻。

    脑袋中不期然地浮现魏云落娇软的模样，身体莫名地又热起来。他近来不知为何，想起魏云落便觉得身热。小姑娘娇娇俏俏的，像朵带刺的玫瑰花，虽然扎手，但更诱人。

    “你且安心养病就是了，又何必想这些。”楚元见的话说得敷衍，他不喜欢顾雪寒干预他的事。

    顾雪寒也不愿想这些，是她的家人逼她。

    她悒郁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五妹妹？”

    她之所以答应她母亲和楚元见说这事，就是希望楚元见能像以前一样拒绝她，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不喜欢她妹妹，也不会娶她。

    但那么青春貌美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从她生下女儿后楚元见就没怎么碰过她，她年轻漂亮的妹妹再进府，楚元见往后更是看都不看她吧？

    .

    顾雪寒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一通，悲从中来，细瘦的手指捂着脸，凄凄切切地哭起来。

    楚元见皱眉，将一块洁白的帕子递给她，“好好的又哭什么？”

    顾雪寒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她母亲面前挤都挤不出来的眼泪，面对楚元见就这么轻易地流了出来。

    她强忍着哽咽，怆然道：“我和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从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我求你，我这病要是真好不了，你就算娶新人进门，也等我死了、闭了眼睛看不见了再娶，我不想在我活着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一想到她在病榻缠？绵，楚元见却和别的女人在床上颠龙倒凤，翻云覆雨，顾学寒心里就难受得快死掉。说她不识大体也好，说她不通情达理也好，反正她没办法接受楚元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

    楚元见没有立即说话，寒眸幽深，俊脸上的神情莫辨，沉默地看了顾雪寒片刻。

    他问过大夫顾雪寒的病情，只是点小风寒，不是什么治不了的大症。顾雪寒一副活不长的模样，一会儿贤惠地说她生病伺？候不了他，要给他娶一房侧室，一会儿又哭哭啼啼地说不想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让他娶，反复无常，前后矛盾。

    楚元见觉得腻味，稍显冷淡地说：“不过是点小风寒，用心调养两日就好了。”

    “如果不好呢？”他能答应在她生病的这段时间不收房么？

    顾雪寒希望楚元见给她一个承诺。她不想她妹妹嫁进王府和她共侍一夫，她希望楚元见干脆直接地告诉她，不会娶她妹妹。

    她要让她妹妹和她的家人彻底死心。

    楚元见暂时本就没有再娶一房侧室的心思，答应顾雪寒是极容易的事，但他静静的，偏偏什么都没说。

    .

    从顾雪寒那里出来，楚元见又去看了两个孩子。女儿今年四岁，正在睡觉，儿子已经开蒙，乖巧地端坐在临窗的书案前写字。

    楚元见进去时没有惊动他，悄悄地站到他背后。小男孩年纪不大，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小手握着笔毫，一笔一划的模样倒也像那么回事。就是字写得不太好看，像狗的爪子蘸了墨，在纸上胡乱爬。

    楚元见默默地看了片刻，“你这学的是你竟宁姑姑吧？”

    一个字用篆、隶、草、行、楷五种字体写出来，是那日在二皇子府，魏云落百无聊赖露的一手给点点看的，点点很感兴趣，有空就写两个字自娱自乐。

    他的字还没练成，说是五种字体，其实和一种字体差不多。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得出其中的差别，想不到被楚元见看出来。

    点点有些害羞，轻轻地点了下头。

    楚元见道：“你的字进步不少，为什么不拿给你的竟宁姑姑瞧瞧？”

    他面对两个孩子多是不苟言笑的，点点有些怵他，不自信地问：“竟宁姑姑会不会嫌我写得不好看？”

    “怎么会？”楚元见拿了两张儿子写的字，“你竟宁姑姑像你这么大年纪写的字，只怕还不如你呢。不信我把你写的字拿给你竟宁姑姑瞧，她来了你可以问问她。”

    长公主府和承王府的来往不多，点点长到六岁，几乎没见魏云落在承王府出现过，稚声稚气地问：“竟宁姑姑要来咱们家么？”

    楚元见眼前浮现魏云落那日拭匕首的一幕，小姑娘睚眦必报，在他这儿吃那么大亏，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逮到机会必定要找他报复的。

    他现在就把“机会”给她送过去。

    楚元见摸摸儿子的头，“嗯，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

    魏云落去到承王府，顾雪寒还在病中，楚元见不在，点点迎出来，软糯的小奶音甜甜地喊她姑姑。

    魏云落蹲下来，将准备好的一套非常名贵的文房四宝送给他，“你的字进步很大，这是姑姑奖励你的。”

    楚元见将点点写的两张字封到一个纸质信封里，差人送给魏云落。魏云落见到后想正可以借此接近楚元见，就以看孩子的名义过来了。

    她还不知道顾雪寒生病，左右看了看，没见到顾雪寒，轻声细语地问点点：“你娘亲呢？怎么不见她？”

    点点无精打采地耷拉下稚嫩可爱的小脸蛋，怏怏地答：“娘亲她病了。”

    “病了？什么时候病的？”她怎么没听说？

    也是承王府和长公主府的来往太少了。

    “病了好几天了。”点点垂头丧气地答。

    “严不严重？”

    点点点头又摇头，他年纪太小，也说不清。

    .

    楚元见尽管人不在府里，消息灵通，魏云落刚到承王府他就知道了。

    小丫头是真的不打算放过他呐，楚元见好笑。

    他这两天领了监造军器的差使，从工部取了图样册子，回府时马车经过偏僻的杨柳街，深长的巷子里一道低弱的女声喊救命，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

    楚元见叫停摇晃的马车，打起车帘凝神细细地听了片刻，吩咐刘乾，“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刘乾领着两个护卫冲进巷子里。

    长街尽头几个面相带凶的年轻男子急急惶惶地跑来，他们都穿黑色的便衣，头上戴着灰色的束发缁撮，腰间佩着长长的弯刀，身手敏捷，体格高壮，像是常在衙门里走动的公门中人。

    飞快地冲到楚元见的马车前，焦急地问：“不知几位爷可看到一位姑娘从此经过？”

    楚元见怀疑他们和巷子里呼救的女子有关，单手撑着车帘，仔细地打量了他们。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他不慌不忙地问。

    几个男子面面相觑，似是没料到楚元见会认出他们是公门中人，也不方便对他公布身份，嘴唇蠕动了蠕动，要说不说的。

    楚元见解下腰牌给他们看了，几个人吓得连忙当街跪下来，恭敬地回：“回大人，小人们是顺天府的。”

    “噢，是孙大人手下的。”楚元见和顺天府的府尹孙大人是熟识，淡淡地问：“来这街上办什么案子？”

    几个人一脸为难，似是不知从何说起。

    .

    刘乾和两个护卫扶着个步履蹒跚的年轻姑娘缓慢地从巷子里走出来。

    那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苗条，相貌姣好，大概是刚经历过一场惊吓，受了点伤，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白得没有血色。看见顺天府的几个捕快，失声痛哭起来。

    楚元见瞬间明白了，大抵是顺天府接了京城少女失踪的案子，怀疑是专门针对未嫁姑娘的采花大盗做案，找了个标致的小姑娘做香饵，引采花大盗现身。

    楚元见问刘乾：“没抓到人？”

    刘乾懊恼地回：“那家伙身手很好，让他跑了。不过这个龟孙胆大包天，大白天的出来犯案，脸上连块布都不遮，我们都看见了他的模样，下次再遇见他，一定把他揪出来。”